欣怡从医院出来时,一轮巨大的、红彤彤的落日正往西边的山头滑落。霞光浸染的天际,无边光晕,艳丽柔和,一抹流彩的云朵轻轻地飘在天际线上,犹如卷起的浪花漫过山顶。
就在红日跌落的瞬间,云彩也慢慢失去了绚丽的光彩,渐渐地定格为一幅泼墨的“落日余韵”黑白水彩画。忙于工作的欣怡从未注意过落日,当她看到这一幕时,不知不觉有些多善感,心里不由自地泛出元曲作家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 :“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此刻的欣怡,虽然感觉到夏日余温的热气扑面而来,但是,此刻的内心却充满了伤悲和痛楚。自己不正好印证了“断肠人在天涯”这一句吗?
想到“痛楚”这个词时,欣怡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有些潮湿的东西溢满眼眶。从小,欣怡对疼痛是有过敏的,看到红色或血色,内心就会发生一阵阵痉挛,这痉挛不由自主地想到妊娠反应。在发现自己怀孕后,臆想的疼痛好像一块巨石压在欣怡内心。她知道自己不能生,必须得做掉,可是对于疼痛的过敏,使她一直不敢去医院。
后来,过激的妊娠反应,使她的胃抵触一切下咽的东西,恶心、呕吐有时让她感觉要丢了命似的。一次,70多岁的老母亲发现她呕吐不止,问她怎么回事,她以胃病搪塞过去,可这只能骗得了母亲一时。对于单身的她来说,不能让母亲发现怀孕的事。但经历了人间风风雨雨的母亲,难道真的就不会发现吗?
为了不让年老的母亲担心自己,她咬牙决定终止妊娠,于是,在网络上预约了一家医院。
一个周末的下午,欣怡独自到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好在现在医学技术的发达,十几分钟就解决了困扰,再加上护士温馨周到的服务,内心稍微有些欣慰,输了一些消炎之类的液体后,一个人缓慢地走出医院。
在看到黄昏的落日后,她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惆怅和悲悯。突然想到黄河边去静静地坐一下,尽管刚做完手术的身体感觉有些不舒服,但此时此刻,她不想急于回到自己那个好长时间没动过烟火的家,所以,突然想一个人去黄河边。
不知什么时候,落日收回了全部的光晕,夜幕开始降临。随着移动的人流,欣怡犹如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在五泉下广场的公交停车场茫然地坐上了149路公交车。在黄河桥南下车时,花灯初上,霓虹闪烁,城市的夜生活在这五彩斑斓的灯光河影里拉开序幕。
欣怡漫无目标地向大桥上走去,然后,站在桥中央,河水在灯光照耀的粼粼波光里泛着闪闪波纹。她的心也如河水一样泛起阵阵涟漪,一曲低沉哀怨,婉转伤感的音乐从远处出来:
流光徘徊花依旧,
霓虹倒影小扁舟,
记得当初牵你手,
相依相偎月下走,
我说爱你不回头,
你说爱我长相守,
情缠缠,意绵绵,
憧憬美好不知愁。
流光徘徊花依旧,
斜阳西下人已走,
河上明月照高楼,
几人欢笑几人愁,
空留相思在心头,
爱到深处珠泪瘦,
情凄凄,意切切,
今夜独自凭栏舟。
歌,是她所熟悉的歌,词,是她所熟悉的词,旋律,也是她所熟悉的旋律。曾经,在一个人的夜里她独自唱过了千百回。猛然想起,她有好长时间没有唱过这首歌了,那是因为一年前和他相识之后。
眺望被灯光拉长的七彩斑斓的黄河水,欣怡的心也飞到了一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