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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娴枝直觉这人清贵自矜,一定和满家大部分人一样,不把自己当人看。她巧妙地避开了他的眼神,转向他旁边的两人——其中一个是孙府的大公子孙祯,另一个是他的妹妹,孙逢兰。
这两人一母同胞,性子却截然不同。孙逢兰是向来眼高于顶的娇小姐,孙祯却随和敦厚,不管是谁,对常来拜访的熟客,脸上总是挂着笑。
娴枝清了清嗓,冲他盈盈一笑:“孙大公子回来了?听说你去涂州办事,不想竟回来得这么快。”
孙祯手上还拿着个黑沉沉的木匣子,闻言冲她扬了一扬,爽朗笑道:“赶着老夫人寿辰,回来送寿礼,不快也得快啊。”
再过三日便是孙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寿,这段日子上上下下肯定忙坏了,难怪齐眉这么久才喊她来。
她还未来得及接下一句,就听得一声:“许久不见了,大嫂。”
娴枝心里一惊,没想到满彧会同自己搭话。她喉头莫名有些发紧,却还是从容道:“满二公子怎么在这,许久不见,个头又蹿了不少,恕我眼拙,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若按礼数来,她是满家长房名义上的大娘子,该唤他一声“二弟”或小字,可她不敢。半年前失言唤满老四一声“四弟”,被沈姨娘明里暗里讽刺了半个月,这滋味她不想再尝一回。
满彧面上神色淡淡,“同孙大哥商议孙老夫人的寿礼。”
孙逢兰方才将她对小厮眉来眼去那一幕收入眼底,心中鄙夷,这下自然要抓住机会存心刁难,“满二公子回来了,怎地你做长嫂的竟不知道?”
娴枝被她这话噎住,知道她是想在人前揭自己的短,看不惯孙祯和满彧对自己客气,想他们都知道自己虽被喊一声大嫂,终究过的还是奴才日子。
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娇小姐,吃饱了撑的跟自己过不去。娴枝攥紧了丝帕,强笑道:“是我疏忽了,该提前迎着二公子才对,大夫人都没同我提起过。”
孙逢兰听她规规矩矩地唤“二公子”,心下总算快意,点头道:“也是,大夫人这几日忙着呢,想必是她贵人多忘事,来不及说。明舒今早才到,我同哥哥一起带他四处走走。”
这时,杏蕊小声提醒:“大娘子,我们走吧,孙大娘子那边该等急了,还要去对棋呢。”
孙逢兰眼睛亮了亮,“下棋?你也会?那我也去对上几局。”
孙祯打趣道:“逢兰,你嚷了几日要来接明舒,这就把人撂下不管了?”
她嗔怒地瞪他一眼,怪他多嘴,这才不情不愿地作罢。
娴枝赔笑几句,匆匆抽身,加快步子去了孙家后院。
行至僻静处,才有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杏蕊道:“孙家这小姐真是骄横,我看她是存心寻大娘子的晦气。大娘子,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一口一个脆生生的“大娘子”,是想让娴枝宽心。可她一个过门一年都未圆房的填房,如何担得起这一声“大娘子”?所幸是知道她心地淳善,不然放了旁人肯定以为她是存心讽刺。
娴枝苦笑着摇摇头,不应声。
进了孙家后院,一推门,今日来的果然不只她一个人。
屋内点起暖灯,一室脂粉幽香扑鼻,都是梳着妇人髻的显贵女眷。听见推门声,其中两个懒懒地转过脸望她一眼,却没一个主动搭话的。
还是齐眉先出声:“来了?今儿有点晚。”
她解了大氅坐下,“来时路上遇见孙大公子和孙小姐,耽搁了会儿。”
齐眉拈棋子的手顿了顿。
孙祯脾性好身世佳,却是个爱眠花宿柳的,齐眉不肯给他张罗姨娘,他便三天两头宿在外边,夫妻一直不大和睦,她索性闲时便找女眷聚起来玩乐说笑,日子总得有个过法儿。
丫鬟送进来茶和糕点,这几日一直是晴冷天,热乎的茶汤下肚,几人边吃边说笑,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妇人家话闲,总避不开家长里短。今日齐眉做东,她刚诊出喜脉没多久,几人的话头就一直绕着夫妻房事。避开了外人,你一言我一语,愈发露骨。
“你家那个……行不行?”
“哎呀,可说呢,昨儿我下地都走不利索……”
娴枝坐在侧边听,时不时搭几句腔,面上挂笑,如坐针毡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柳娘总说她是好命,竟能迈进鹊城最显赫的大门。可怎么就是肚子不争气,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起先听见这话就冷冷地笑。过门前听说满家大公子不举,她当是流言,没想到是真的!她知道自己模样好身段佳,十八年来裙下拜倒男子无数,没想到这个满珩真撞了邪,当晚为他宽衣解带,这人腿软成面条,竟一点反应没有。
本来就是半路夫妻,她暗自冷笑一声便不再碰他了。满珩从前有过两房夫人,都是富家小姐,却都先后病死,自此鹊城人人传他克妻,再不敢有人家把女儿嫁给他。不然怎么轮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