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上手术了。”
今天是那个肿瘤病人二次手术的日子,消化科的小护士过来通知今欢
换好衣服进入手术室,病人已经消毒完毕,消化科的主任主刀,今欢上台后点头示意,不经意间瞥见了病人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瘦弱但是年轻美丽的脸
今欢一阵眩晕,她从未想过,再次看见玉笛会是在这场的情景之中
医生没有停止手上的操作,随着皮肤以及皮下组织的层层分离,腹腔被打开,紧接着巨大的肿瘤暴露在今欢的视野之中
主刀医生开口“沈医生,我要切除这颗最大的肿瘤,您需要配合我,保证病人不会在我切断组织的时刻发生大出血,否则她今天一定下不了手术台。”
“好……”今欢重新振作起来,拿起操作器械待命
肿瘤已经在玉笛的身体里流窜,所过之处都被恶性细胞侵袭,专业知识告诉今欢,即便是切掉了这颗最大的肿瘤,玉笛也几乎不可能长久地活下去
在疾病面前,所有的技术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玉笛醒时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以为是主治医生来看她,刚准备开口道谢,对方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今欢,你怎么来了。”
“我……”今欢不知该说些什么,是该问候还是该安慰,似乎说什么都徒劳无功
“没关系的,在这个时候能看见你,我已经很高兴了。”玉笛气若游丝“不过我最牵挂的人,大概是见不到了。”今欢认识玉笛这么久,这是她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祈求的神色来“若你有时间,能不能……多讲与我听听。”
今欢点点头“我给你换一个朝向马路的病房好吗?虽然可能吵闹了些,但是或许你可以看见他。”
玉笛枯朽的眼神中有了些亮光,她费力的转过头看着窗户,仿佛已经看见了她的爱人
今欢回到家里,临风恰好没有去值班,在客厅里同弋沉星聊着天,今欢看见他便想起病床上日渐枯萎的玉笛,来不及同临风打招呼便急忙上楼去
临风没有疑心,甚至打趣道“到底是做了母亲,一回家便急着去看孩子。”
弋沉星却微微蹙眉,没有回应
今欢在楼上心不在焉的看着摇篮里的小弋忱,脑海中全是孤单一人的玉笛,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回家,弋沉星说她与母亲相依为命,那么她的母亲又去了什么地方?今欢没敢开口询问,心里却猜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了?”弋沉星也上了楼,披了一件大氅在今欢的肩膀上“这几日许是要下雪,欢欢仔细些莫要着凉。”
“弋沉星。”今欢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开口“最近能不能,安排临风带队去我楼下巡逻?”
今欢平时从不过问弋沉星军队里的事情,今日明确开口必定有别的原因,弋沉星见她进门时神色便不大愉悦,料想她必定有事在心里。只是她没有主动说,他便也不愿多加追问“好,我明天就安排。”
“我今天看见玉笛了。”今欢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得了很重的病,作为医生,我深知她命不久矣,可作为朋友,我仍想尽力留住她。”今欢强忍了一天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没有嫁人,她身边也没有亲人,她一个人面对死亡,我不知道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弋沉星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今欢,这是她父母离世之后再一次面对身边人的死亡,想到当年的今欢,弋沉星心里生出莫大的恐惧来
“欢欢需要爷做什么,爷都会去做,若是她想见临风,也是可以的。”
今欢摇了摇头“她想见,但她不会见临风的。她知道临风有多么在乎她,所以宁愿临风可以一直恨她,也好比痛苦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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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手术刚结束的几日里都不能下床,但是临风在楼下下达命令的声音可以隐隐约约传入病房里,她每次听见,即便是在昏迷中也会有一点反应
一周后,手术伤口长得差不多了,玉笛早已经瘦成了一张皮包骨,但是好歹可以坐起来进一点水
临风整理队伍的声音再次传来,玉笛看着窗外。今欢从手术上下来,玉笛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台
“沈医生。”护工看见今欢
今欢走到病床前“您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照顾她一会儿。”
玉笛坐在床上,看见护工离开了才开口“我想……看一看……”
今欢低头为玉笛整理输液的管路“你的伤口长得差不多了,可以稍微尝试着下地,就是会非常疼。”
她仍然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不怕疼。”
今欢扶着玉笛站到床边,指着楼下正在整理队伍的临风说“你看,那是临风。”
玉笛枯瘦的手指轻轻摸上今欢刚刚指过的地方,露出微笑来“看不清……但我知道,那是他。”
玉笛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今欢身上,可今欢却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