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则......”杨淑喃喃道。
她好像确实赐姓给一个人,只不过时隔久远,记忆有些模糊。
脑海中依稀闪过一个衣衫褴褛的奴隶跪在她面前,恰如此刻,脊背挺直,宁折不弯。
杨淑眼神一凛:“白日里,我分明遣散了所有仆从,你为何还在这里?”
“我是殿下的人,不会走。”
杨则抬眸看她,澄澈的眸中蕴含着她看不懂的情愫,像寒冬腊月点燃的火把,温暖明亮。
“我现下无权无势,给不了你想要的。”
她身边之人,捧着她,追随她,不外乎利益二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今她已不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曾经追随她的人如鸟兽散,杨淑直视他,想在他眼中看到失望、沮丧的神色。
但是没有。
“我所求,只为陪伴在殿下身边。我可以为殿下做一切,只要殿下愿意。”
杨则眸中依然澄澈清明,杨淑不自然地转过身,问:“为何?”
“殿下曾救我于水火,给予我新生,我想报答殿下。”
“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我会武,可以打过公主府最强的护卫,我会烧饭,可以照顾殿下起居,我会下棋,可以陪殿下解闷......”杨则像倒豆子般细数毕生所学。
“可以。”杨淑打断他的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瓷瓶,倒出一枚血红色丹丸,递到杨则面前,“这是宫廷中掌控暗卫的腐心丹,吃下它,我就信任你。”
腐心丹,顾名思义,每月若得不到解药,毒素便蔓延至心脏,直至烂掉。
杨则接过丹丸,毫不迟疑地吞下。
“现在,殿下可以信任我了。”
“你......”杨淑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道,“羽林卫是何时进了公主的?”
“昨日午时。”
这么早,杨淑目光暗了暗,看来此次杨慎是铁了心要将她送去和亲。
杨淑自嘲地笑笑,心中一缕怅然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向来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只一瞬便恢复了往常姿态。
杨淑指向漆木书架上的冬瓜瓶:“向右拧三圈。”
木架吱呀一声向前弹出,发出向铁尺摩擦树皮的响声,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辙印,灰白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一扇铁门。
这是一条通往府外的密道,早在杨淑身居高位时,便为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生在帝王家,杨淑不敢赌那一丝微薄的真情。
杨则率先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自窗柩向外望去,冲天的火光映红了一角天空,整座公主府被一场大火席卷,精致的亭台楼阁被火舌吞没,静谧的夜晚因这一场大火变得忙碌起来。
羽林卫才发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惊慌地召集人马寻找可以扑火的物件。
来书房前,杨淑亲手在主殿里放了一把火,公主府所有仆人一应遣散,羽林卫只在公主府外围巡逻,无人发现些许星星之火。
等到发现时,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烧毁了整座公主府,昭阳长公主杨淑也葬送在这场大火中。
杨淑远远望了一眼,毫不留恋地迈进了密道。
从此,世间再无权倾天下的昭阳长公主,只有平民杨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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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甬长,宛如一个看不到底的黑洞,幽深恐怖。
许是暗中私建的缘故,工匠们偷奸耍滑,道路崎岖不平,稍不留意便会被凸起的石块绊倒。
杨淑扶着墙壁,缓慢地行走。
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声音:“殿下?”
“嗯?”
走了一段路,杨则又唤道:“殿下?”
“嗯。”
不知走了多久,杨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唤她一声,杨淑便一声一声地应着。
杨则以此判断杨淑是否跟上他,偶尔离得远了,便立在原地,等她跟来。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杨则推开头顶上方的遮掩物,一跃出去,又将杨淑拉了上去。
天边朦胧的云层中透出一丝曦光,报晓的鸡鸣声响起,打破了晨日的寂静。
密道的出口是杨淑名下的一所宅邸,多年来无人居住,院子中的积雪堆了厚厚一层,一颗枣树伫立在院墙旁,光秃秃的枝丫晃晃悠悠,似是欢迎他们的到来。
杨则跪在杨淑面前:“恭贺殿下新生。”
杨淑仰着头,曦光映过她尖俏的下巴,“我已不再是公主,别再唤我殿下了。”
“我的乳名,惠和。”
杨则轻声应道:“是。”
“我也有一个字,岁暮。”
“岁聿云暮。”杨淑点点头,“一年将近,倒是应景。”
“起来吧,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