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大街上,贩夫走卒穿着厚厚的冬袄叫卖,街上的积雪被扫至一旁,几个调皮的孩童围着一颗柳树玩闹,争先摇晃着树干,将树枝上的积雪摇下来。
末尾的一条暗巷中,杨淑背对着杨则,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跪下。”
杨则拂袍跪地,积雪瞬间浸透了他腿弯处的衣裤,寒意刺透肌肤,杨则的脊背依旧挺直。
“为何刺伤裴学?”
“他背叛了您。”
“那也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是殿下的仆人,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杨则骤然抬头,轻声道,“殿下还记得这里吗?”
杨淑虽在气头上,刚想说不记得,本能反应却使她环顾四周。
暗巷中约莫三四户人家,中间那户刻着一个奴字,被封锁的记忆骤雨掠影般接踵而至。
“这是我与殿下初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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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一个春日,秦淮河旁的柳枝抽出了细细的嫩芽,精致的画舫从桥下穿过,美貌的女子穿着轻薄的纱裙翩然起舞,引起长廊中众人的欢呼。
长公主府的马车轧过长天大街的青石板路,杨淑刚拔除了魏垣的一批党羽,面色虽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该死的东西,竟敢咬伤左大人!”长天大街拐弯处的暗巷里传来一阵叫骂声。
暗巷中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生意,要么是发卖人口,要么是私娼暗卖。
往日路过,总能听到哭天喊地的求饶声,此时空气中只传来长鞭抽过皮肉的鞭声,除此之外,别无余声,实在罕见。
杨淑挑了挑眉:“浓翠,下去看看。”
一个穿着翠绿衫子的侍女得令下了马车,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左大人府上前些日子从旧巷中一个人牙子那买了一个小厮,不知怎地这小厮将左大人咬了,便将人退了回来,还赔了一大笔钱。人牙子气不过,这才拿那人出气。”
“哦?”杨淑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刚买进门的小厮不先做些洒扫洗地的活,反而能直接去伺候主人,有趣,“下去看看。”
暗巷狭窄逼仄,长着青黄不接的杂草,里面住着两三户人家,中间那户门口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白皙的背被打的血肉模糊,清俊的面容有虚汗滴落,脆弱易折,他低垂着头,散发着浓浓的死意。
杨淑若有所思,人牙子迎了出来,谄媚道:“贵人?您可要买下这小子?”
人牙子伸出一只手,“只要五两银子。”
杨淑似笑非笑:“五两?他会什么?会咬人?”
人牙子陪笑,悄悄凑近了杨淑的耳朵:“他样貌生得极好,买回去,保管让贵人满意。”
“长的好看能把地扫干净吗?”杨淑扫了他一眼,低头吹了下手指,“十钱,不能再多了。”
“这......”人牙子为难地看向她,杨淑作势要走,人牙子忙拉住她,狠狠心道:“可以,但贵人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如何,不能退货。”
“成交。”杨淑扬了扬下巴示意浓翠付钱,便上了马车。
马车内。
杨淑闭着眼,手中紫檀佛珠被她一颗颗拨弄,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少年如一只受伤的幼兽将自己团团抱住,缩在马车的一角。
浓翠怜悯地看着他,少年容貌生的姣好,这般可怜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浓翠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住少年裸露的肌肤。
少年琥珀般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后又弥漫出阵阵厌恶。
惺惺作态。
曾将他买下的老爷或夫人们一开始无一不对他关怀备至,体贴万分,直到黏腻的双手游离在他的衣下,思及此,少年暗暗发狠,一口咬住正在为他系披风的手。
浓翠痛呼出声,泪眼涟涟,委屈道:“公主......”
杨淑睁开眼,浓翠的手被咬破,少年嘴间流下一缕血迹,这场景既荒诞又诡异,杨淑皱眉,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放开。”
少年的脸歪至一旁,不由得吐出了浓翠的手,浓翠捂着手跳到了一旁,杨淑冷声道:“我早跟你说过,多余的善心只会害了你。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浓翠低着头,任由杨淑数落。
马车内有备用的伤药,杨淑取出来递给浓翠,斜睨了缩成一团的少年,“我并非左岩之流,没有豢养娈童的癖好。”
“那你为什么买我?”少年出声,音色空灵,像杨淑曾经听过的名士琴音。
“心情好,想买就买了。”
女子的声音是清冷不带有感情的,尽管说的是任性之语,也听不出情绪的变化。
少年麻木的心田被挑起了细微的波动,好奇驱使着他抬头。
女子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看得出受过良好的礼仪,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