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严寒的冬日夜晚,刚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孔鹤无声地死于狭小的出租房中。
临死前,他的脑海里闪过的走马灯单薄而破碎。
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总是说,他是一个很聪明又漂亮的孩子,唯一的缺点是太孤僻,还不擅长讨好他人。
虽然是个好孩子,但不够可爱。这也是过了那么久,他也没能找到领养家庭的原因。
他不愿意接受领养家庭散发出的任何一点善意,甚至还会刻意搞怪,就是为了把有意收养他的家庭吓退。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总是固执地认为父母会回来接自己。
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伴随着的通常是一声叹息,还有怜悯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然而,这只是他自称的理由罢了。
真正的原因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孔鹤一直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在孤儿院的这几年里,他看到过很多孩子,他们有着如同营养不良而导致的瘦小身躯,可他们的眼睛里,却始终带着对生活的期盼。
“好想被一个好家庭收养。”,“希望能找到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在孤儿院里,小一点的孩子们总会这样说,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但是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甚至觉得在孤儿院也挺好。
他很早就知道,指望把自己抛弃的父母找回他简直是痴人说梦,而领养家庭即便有再好的条件,自己也不可能和他们建立多么亲密的关系。
说到底,就是他太早慧。
他早就认识到了自己是被抛弃的,也并不想依靠幻想再度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活。
在认清了自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后,他同时也意识到,以自己的性格,在领养家庭中也并不能满足养父母对一个养子的期望,因此早早地就打消了找养父母的想法,准备等成年后再自力更生。
他很早就意识到,与其幻想依靠他人的帮助,不如依靠自己。
在此之前,只要将机会留给那些依旧怀抱着希望的孩子们就好。
他主动放弃了一次次被领养的机会,其余时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孤儿院里,该学学,该干活干活。
即便因此,他收获了那么多的怜爱,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在他待在孤儿院的时候,大部分想要领养他的家庭,在意识到他的抗拒后都懂得知难而退,进而选择找别的孩子领养。
难缠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他称得上是印象深刻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那是个……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有点太过自来熟的老爷子?
对这位老爷爷最早的印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而是在那天的前一天。
彼时孔鹤照旧在做一些劝退领养家庭的行为,比方说做出粗俗的动作,不分场合地扮鬼脸,大声哭喊着要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诸如此类,总之就是一副讨厌又抗拒的模样。
总算送走了这一对夫妇,孔鹤马上恢复正常,却在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人的视线。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老人在看着自己。
汗衫夹脚拖,手里拿了个广告扇,就像是出去买了一趟菜,顺路溜了个弯来到孤儿院的老大爷。
很接地气,但在这种场合显得有些古怪。
孔鹤看见,老人的脸上挂着感兴趣的表情,见状,孔鹤朝他扮了个鬼脸。
那表情好像在说“臭老头,别惹我”,属实是屑得很。
可那个老人挤眉弄眼了一番,最后居然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个表情,就好像在说“走着瞧”。
……
第二天,孔鹤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昨天见到的老头换上了一身干净多了的行头,端坐于布置温馨的交流室中,朝他露出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个笑里肯定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好,小朋友,昨天我们见过的,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孔鹤冷冷道:“我没见过你。”
他被身后的护工小姐拍了一下,对方带着点忧心,低声提醒:“注意礼貌。”
老人似乎没有被冒犯到,依旧是儒雅随和地,耐心地向他解释自己的来意。
孔鹤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嗯,年老孤单寂寞,子女不在身边,也不常来陪自己,本人有钱有闲,想要有个孙辈手把手照顾……嗯?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肯定很难听,便迅速在心里划了个不太有诚意的十字,然后故作鲁莽地脱口而出:“您想要个孙辈,为什么不找自己的子女要?”
这句话果然是戳到了老人的痛点,他轻嗤了一声,儒雅随和的表象破裂,竟是直接破口大骂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