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许,我不会再怕了。”
姜许的脚步顿住片刻,却没有停下。
顾允淮怅然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提步默默跟在她十步之外,悄悄地看着她回到了姜家,才提着山货回到顾家。
今夜月明星稀,月光格外皎洁地撒在小院中。
可空荡荡的小院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顾允淮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她屋门口的台阶上。伸手寻摸出怀中的那张文竹手帕,唇角掀起一丝苦笑。
他曾是侧写师,观察力是他拿来混饭碗的东西,他如何看不出她的变化呢。
何玉山来的那一日,从她醒过来开始,她对自己的态度就完全地转换了。
看着他的时候,那双小鹿般灵动澄澈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复杂和恨意,取而代之的是爱意和怀念。
可是她在怀念谁?
他早就从她一直藏在房中的小匣子里找到了答案。
一张身着玄甲的少年将军图,一张没有绘上脸,另一张则是他。更重要的是,那位将军腰上的荷包正是和这手帕上一模一样的竹叶纹。
替身戏多老土啊,可他还是上钩了。
一步一步地,不用她招手,就沦陷在她的一句安慰、一个笑、一个触碰中。
顾允淮想起她红着眼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即使知道你会死,我也定会坚定地选择跟你一起面对。
所以,她的少年将军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吗?
顾允淮不自觉地握紧手,手中的丝帕被握成一团。
警觉自己握着丝帕,他又被烫伤似的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抚平掌心丝帕的皱褶。
皱褶被抚平,顾允淮的视线落到竹叶边那只精巧的蝴蝶上。
他记得那位将军腰间荷包上并没有这只蝴蝶。
合手将丝帕收回怀中,他起身再次看了月光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说那话的时候眼中有半分心疼是属于他的就够了。
来日方长,总有一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月光就会被彻底遗忘了。
他再次回到姜家门口的时候,邻家的大黄狗凶恶地吠了几声,又被顾允淮低沉地气压吓得蔫了脑袋,摇着尾巴在门口卧下。
循着院墙走到侧边,顾允淮靠着墙角坐下,裹上顺手带上的毯子,闭上了眼。
他这厢闭上了眼,那边姜许却还睁着眼在黑夜中愣怔。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姜许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难以哄骗自己这是他的胡诌了。她的重生本就是难以解释的怪力乱神之事,她此刻已经完全的相信了他所言异世穿越的事。
两世相同的说辞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件超乎她认知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当然有十成十的把握跟他好好地白头。
可他说的却打破了她对过往的十足把握。
他还会回去吗?前世,他是否也只是回家了而已呢?
淙哥儿安安稳稳地睡在她身边,也许是今日太累,还裹着被子轻声打起鼾来。语姐儿就没有那般乖巧的睡姿了,她几乎把脑袋窝到姜许怀中,小胳膊亲热地搂着姜许,睡得香甜。
弟弟妹妹清浅的呼吸绕在耳畔,仿佛母亲哄睡的拍子,让她勉强生出些困意,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姜许就醒了。
昨日睡得不好,虽说不至于眼下一片青黑,人却困倦得紧。
昨日一时冲动回了姜家,一是因为心里乱糟糟地,二是的确想念家人。可是当她看到张氏满含担心却始终没有问出口时,她就已经后悔了。
“云娘,你朝食就吃这么一点怎么吃得饱。”
张氏直到把她送到门口,还念叨着她早上剩下的那半碗粥。
她知道娘其实是担心她,便拉着张氏的胳膊撒娇。
“娘,我早就吃饱了。”
张氏把她额前几缕发丝别到耳后,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些什么。
“娘,那我先去铺子里了。”
姜许前脚刚迈出姜家,就瞥见了墙角熟悉的衣角。不动声色地凑近几步,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裹着毯子睡得沉沉。
天色早已大亮,长睫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睡梦中的他褪去了攻击性,显得更纯良无害些。
瞥了他一眼,姜许还是硬不起心肠,折回家中用油纸装了两个鸡蛋饼放到他身边,才往铺子的方向去。
她转身得太早,错过了顾允淮隐隐勾起的唇角。
今日还要去给崔夫人送衣裳,马虎不得。故而姜许一大早就急匆匆赶到铺子里,最后检查那几件制好的衣裳,才能放心将衣裳送去。
刚走到千结坊门口,她远远地就看见月娘打着扇子在门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