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茶盏盖子才被掀开一半,又从崔御史的手中滑落,跌回杯中。
“你可知欺骗朝廷命官按律法当如何?”
他虽表现得一派云淡风轻,可不慎跌落杯盏的茶盖却暴露了真实的心绪。
“崔大人,此事关御史夫人,顾某万万不敢胡言。”
顾允淮站在下首,垂眼答道。
堂中静了片刻,气氛几近凝结,只有窗外枝头不知事的鸟儿不时啼叫两声。
崔慎修能领职御史也非他个人周旋的结果。他出身清河崔氏,虽为庶族长子,但族中对他可谓寄予厚望。
他长处上位,虽然相貌儒雅清正,却很有一股威压的气势。
此时若真是镇上普通的百姓站在下首,恐怕要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冒冷汗。
只不过顾允淮一个在卧底生活中摸爬滚打过的人,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威压,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
顾允淮站在堂下,背脊挺拔,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崔慎修不由侧目。
“你且细细说说。”
顾允淮抬头看崔御史,伸手递上一张炭笔画成的图页。
上头正是孙氏所画的《判官记》。
“大人,你可曾听过《判官记》?”
“内子日前给夫人送衣裳,正好撞到春莺姑娘抱着一叠书册,其中正有一本《判官记》。”
……
县衙堂中气氛凝重,但今日街市上却是热闹万分。
千结坊刚开业时的确受到顾允淮“恶霸”威名的影响,有些门可罗雀。但经过半月的经营,加上崔御史夫妇的赞赏,愿意来坊中定做盘纽的富户人家也不少。
女儿家大多爱娇,渐渐地,千结坊的名气也就打出来了。铺子里虽有石头和柱子他们帮衬,还是有些忙不过来。
回姜家时姜许曾跟张氏提起过,张氏自然是一万个想来帮衬女儿的生意,但一家子人吃喝实在离不得人,思恃半晌便跟她提了提隔壁家的二丫。
姜家隔壁只余下郑老太太和两个孙女,大孙女定的是娃娃亲,早两年便嫁出去。
人嫁的远,回来一趟也不容易。眼见着郑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差,二丫就打定了主意不嫁人,要留在家侍奉她老人家。
“云娘,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信得过。”张氏想着二丫四处接零散的活做,挣得也不多,倒不如去云娘铺子里帮忙,她也放心。
姜许记忆中幼时还跟二丫一同玩耍过一段日子,若不是后来姜秀才捉着她开蒙,二人如今是手帕交的交情也不一定。
定了主意,便跟二丫说了这事儿,将人请来了铺子里帮活。
事实证明,做姑娘家生意,铺子里的确缺不了一个嘴甜能干的女伙计。
姜许靠在账台前看着挂着甜笑招呼着客人的二丫,心中很是欣慰自己当初的选择。
“驭—”
铺子门口停下一辆装饰素净的马车,但即便不懂木材好坏,光从车帘的料子来看,马车的主人也是非富即贵。
坐在车辕的小厮先一步拿出脚踏放在地上,车帘这才被一把山水折扇掀开,探出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折扇一挑,先露出了一片黛蓝色的袍角。
下了马车,折扇便被那公子收起别到腰间,他一身黛蓝色的圆领袍衫,半翻的领角露出内里的云纹玄色衣衬,气质矜贵。
这颜色沉闷,偏他一双桃花眸中随意一瞥都是含情.欲语的样子,额前的发不受冠上白玉簪子的管束,垂到眉前,衬得他几分邪气几分风流。
“快去招呼人家啊!”
二丫正给几个给女儿置办嫁妆的婶子介绍面前的盘纽,扭头就见一位矜贵的公子哥往千结坊走来。抽出身拉了拉身边的石头。
“平时还教我呢,这会儿反应不过来了?”
石头昨日偷偷换回鸡仔已经三更天不止了,还绕道去他叔家门口给表弟藏了封口费,压根就没来及合眼睡上半个时辰。
他此刻困倦得不行,迷迷糊糊听到二丫的话,才回过神来。
“我这就去。”
没来得及跟二丫斗嘴,他立刻提步迎了上去。
石头迎到这公子面前,还不等他开口,这公子倒是先一步道:
“好久不见,云娘?”
云娘?
面前人的视线似乎掠过了他,直直望向他身后。
姜许努力找出面前男子跟幼时那个瘦弱的男孩的相似之处,听他喊出自己的小字,语气里有些惊喜又有些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字的?”
“我自然知道。”
赵书澜勾唇笑起来,越过面前的石头,径直进了铺子中。
姜许从账台里头绕了出来,眉眼弯弯地迎了过来。
“你这么些年一封书信也不给我家写,我还道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