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因为他怀抱炙热的温度,还是因为他的话,姜许趴在顾允淮的怀中,有一瞬间模糊了前世今生。
他的确一直都在。
乱世,新朝,甚至前世他死后,她都能感受到他为她安排好如此安稳的一切。衣食无忧,甚至还操心她的婚事。
这一世她试着了解他更多,他们一块破了王家村的案子,开了千结坊,这些都是上一世的她从来不敢设想的。
而他从始至终都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像他说的: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姜许的发髻早就被出城时裹着的头巾弄乱了,几缕碎发扰人地在顾允淮颈间作乱。他伸手揽住眼前这个愣怔住的姑娘,心底却不可抑制地划过一丝失落。
他抑制不住地想:
她的害怕,是不是因为曾有人离开过她?
放任自己贪心地抱紧了怀中的少女,顾允淮埋下头,仍由她身上月桂的香味无声地入侵他的世界。鼻尖在她颈间蹭了蹭,无意间蹭过她柔软的耳垂,惹得怀中的少女颤栗一瞬,耳际瞬间染上嫣红。
耳尖仿佛触电般的感受瞬间席卷全身,姜许没出息地有些腿软。
意识到自己定然已经通红的脸,她掩耳盗铃般地将脑袋埋入他怀中,好像只要这样,耳根爬上的薄红就不会出卖自己不平静的心跳。
“阿许。”
怀中的人颤栗一瞬,似乎也将身上的电流传到了他的身上。
顾允淮心间像是被蚂蚁啃食着,酥麻,却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刺痛。他有些绝望地发觉自己开始越来越贪心,原本只求她一点点真心的爱,现在却不可控地想要全部。
妒意在心中野草般疯长,渐渐吞噬他的理智,叫嚣着他心底真实的愿望。
“对不起。”
他忽然有些庆幸二人现在拥抱的姿势,这样他就看不见她任何的眼神和表情,也无从猜测她的话是真是假。
“什么对不起?”
姜许觉得他有些奇怪,疑惑地出声,想要抬头看他,却被一双大手按回他怀中。
“真的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歉意和恐惧被深埋在这短短五个字中。
他想要她全部的爱,全部的欢喜和失落。可他却明白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爱。
自从遇上他,被世俗的规矩指指点点、跟着他四处奔波,甚至如今入狱、被迫和家人背井离乡,跟着他走上一条连他也不知道对错的路……没有一件能称得上“幸运”的事情能够让他说服自己,他是值得去争取她心中唯一的那个位置的。
“你入狱的事情,他们都是冲我来的。”
“若不是我当日谎称你曾机缘下学过‘催眠’的巫术,他们也根本无法诬陷你是用巫术害死春莺的人。”
空气中只剩下一片寂静,只剩下火苗噼里啪啦地作响。
感受着怀中人长时间地静默,明明是意料之中,顾允淮却还是感觉到心脏的位置空荡一片,有些珍而重之的东西正被倒灌进来的凉风吹得支离破碎。
“对不起……”
他知道这话实在是单薄无力,但却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腰间被她柔软的手臂环住,他错愕地低头。
少女微凉的唇触碰到他的唇角,点燃了空气中微冷的气氛。理智断线,他伸手覆上她白皙滑嫩的后颈,拦住她退开的动作。
颔首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唇齿间,顾允淮揽紧怀中人,克制地掠夺着她唇齿间甘甜的味道。
火光在身后跳动,燥热的气氛渐渐攀升。
姜许气息不稳地推开他,剧烈的心跳悄悄应和着檐外滴答不停的雨声。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她抬手捂住他的眼,笨拙地岔开话题道:
“我入狱,是《判官记》那帮人做的?”
“是,都是我带累了你。”
顾允淮心知绕不开这个话题,也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将早就想要告诉她的一并说出口。
她的手蒙在眼上,一片漆黑的世界却并不让他心慌。方才的一吻已经足以定下他的心。
“郎君,你方才说的在我这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姜许听他说带累,忽然想起前世烽火下被铁骑踏平的岐山镇,渐渐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
若不是他前世拉着失魂落魄的她出城,她早就随家人和旧屋掩埋在旧日尘土中了。眼下他话里愧疚的所谓带累,只不过是她早就决定好要同他一起面对的。
“我在乎的是你有没有跟我说实话。”
她弯唇笑起来,前世错过太多能够说出口的瞬间,她不会再允许今生的他们继续错过。
顾允淮哑然张了张唇,听到她狡黠的话。
“说谎可是会被我发现的。”
他失笑着在草堆上坐下来,将她按坐到膝上,像是抱着孩子一般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