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关中大地,处处是生机盎然。院里的白玉兰、木槿、海棠绽得争奇斗艳,牡丹、芍药已含苞累累,早开的虞美人点点醉人红色连绵成一片花海,赛过傍晚的红霞。从前院到后厢房,都弥漫着一阵阵的芬芳,沁人心脾。
西行在关中驿道上,路两旁的楸树高大挺拔,遮天蔽日,为驿道上的行路人开出一片凉爽。这是我进宗政府以来第一次出远门,算起来,也不过是长这么大第二次远行,激动是肯定的。
此时马车行的驿道正是我来京城时走过的,时隔两月,离开那天的情景,似是很久远,但又一直在心头。只是树叶都绿了,花儿都开了,人的心情,也变了。
此行去距永安城西南约一百四十里的终南山脚下的一个庄园,夫人告诉我,二少爷居住在那里。
夫人第一次跟我说起关于二少爷的事情,他生下便有残疾,左腿和左手都是畸形,这事一直瞒在府里,没有对外说,自出生他就一直寄养在舅舅家,朝廷里的人也只以为宗政家是一脉单传。
但是十三年来,夫人每三个月都会去看望一次二少爷。想起昨晚夫人的凄楚泪水,此时心里也很酸涩,她母子俩迫于世俗官场不得常常相见,而我的母亲,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一点影子。
突然马车猛地一颠,我由于走神太久,身体没有一点戒备地差点被晃下马车,口里下意识地轻呼一声儿。车夫勒一勒缰绳,速度慢了下来后连连赔罪,听闻车里宗政武淡淡应了一声儿,车夫才继续加速赶路。
夫人推开车门,对我招招手,“楚霜,车外风大,进来坐吧!”
我连忙摇头说:“不了不了,我没事的,夫人,您不用担心!快进车里吧,不然一会儿凉着了!”
“楚霜,进来坐吧,陪陪夫人。”宗政棠少柔和又铮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他正看着我,风扬起他发髻上的青蓝色束发长带,头顶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影飞快地掠过他的脸颊,越发显得他面容棱角分明。
自从那晚赏月观棠后,他每次看我的眼神中总有一些探寻的意味,我总不敢直视。我避开他的注视向车内看去,夫人做手势叫我进去,宗政武没有什么表示算是默许了。
既然都有“陪陪夫人”的托词,我也不好再拒绝了,只得进了车内。
我刚坐稳身子,宗政武悠悠开口道:“这车子虽然比较稳,但从外面进来身子如此平稳定是身手很好,既然有如此身手,怎么会受不住一点颠簸?!”
我心里一凛,果然还是被他抓住了。我立即跪下说:“回老爷,奴婢方才睹物忆昔,想起了两月前来京城在这条驿道上的所见所闻,想得太久,所以……所以慌了神。”
他又是淡淡的应一声儿,便闭目假寐了。
夫人拉我起来,我坐在夫人身边,反握住夫人的手,定了心神。我闻到一阵阵极淡的清香,很熟悉的味道,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坐在车里好拘束,动也不敢动,只能静静地坐着,这一坐,便一直到了终南山脚下。
漫山的翠竹,这是碧缘山庄给我的第一印象。
我们穿过一片竹林,终于见到了一座堂屋,样式格局都很简单,屋内陈设也很朴素,但是干净整洁。
走过前堂,陈姨竟然在!我记得出门时陈姨还在府里,看来她是快马加鞭赶来的。原来宗政夫妇要看儿子需要这么隐秘。我们随陈姨进了东边一间堂屋,我终于见到了——二少爷,宗政若琪。
即将十三岁的他,瘦瘦小小的,也许是跟身体残疾有关,看起来像个十岁的孩子,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如同寒星般透露着睿智。如夜空般的深蓝色长袍掩不住他瘦弱的躯体,看他的站姿,可能是左腿短了些,左手也没有露出袖口。
“父亲,母亲,哥哥!”宗政若琪规规矩矩地行着礼。
“琪儿!”夫人将他一把搂进怀里,抽泣了起来。
宗政武父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宗政棠少便示意我随他出去。
“怎么样?我舅舅的庄园风景很不错吧?”
“嗯。”我点点头。
他指向西南面说:“翻过这座山,就是楼观台了。”
楼观台?!曾经听先生说过楼观乃“天下第一福地”,相传西周大夫函谷关令尹喜结草为楼,夜观天象,见紫气东来,知道将有真人从此经过。后来果然老子西游入关,被尹喜迎进草楼。老子在这里著《道德经》五千言,并在楼南高岗筑台授经,留下楼观台这一名称。楼观台风景幽美,依山带水,茂林修竹,绿荫蔽天,听闻人们赞美它:“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最胜;终南千峰耸翠,以楼观为最名。”
只可惜这里是皇家园林,只有皇亲国戚高官才能够进入,我们也只能听世人的传说。我望着西南方那片神秘的道观建筑,心中有些向往。
“明日若天气好,你与我一起去楼观拜拜老子先生如何?”
我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见他一脸坚定,高兴地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