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正中,百花盛放,是民间敬奉花神的日子。
广陵近来治下太平,广陵王也过得顺风顺水,前不久刚与漕帮的头目约好了谈判招安的日子,又解决了其它诸项缠人事宜,心情甚好,决定给绣衣楼集体放一天假,与傅融带孙氏兄妹俩外出赏春踏青。
孙权早起将功课做完后,怕妹妹误了大家早膳和出门的时辰,便去她房间敲门喊她起床。孙尚香磨磨蹭蹭地四处找衣服,换好后准备洗漱。孙权在桌案这头坐下等候,见妹妹桌上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乱作一团,便晓得她这些天正事没干,尽在广陵各处当散财童子。
少年正襟危坐、左等右等,内心挣扎了许久,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身边有一张凌乱不堪的桌案,只好皱着眉一样样捡起来归类摆好。
拾掇半晌,摸到一柄手持的雕花小铜镜。
若搁在从前,他对这女子使用的物件绝无半点兴趣,偏偏今日拿起来照了照,对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端详一阵,又伸手抚平一绺翘起的头发,小心地将它塞到发冠底下。
孙尚香洗漱完出来,正瞧见这惊悚的一幕,大声怪叫:“啊!仲谋?你要变成女孩子了吗?”
孙权吓了一跳,忙将那铜镜往桌上一甩,站起身差点跌倒,满面通红:“才没有!你别到处瞎说!”
在妹妹诡异的目光打量之下,他无地自容地撇开头,只觉掌心都是汗,心中痛骂自己为何手贱,替这泼皮妹妹收拾桌子。
兄妹俩拌了几句嘴,一起往厅堂走去,和广陵王等人用过早膳,预备出游。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清凉的空气里夹着泥土的腥和草叶的涩,出了门又被整条街的花香所掩盖。
孙权转过头,正看到一身女装便衣的广陵王站在一株盛放的桃花树下,风过,落英缤纷,衣袂翩跹翻飞如彩蝶。
他不禁压住呼吸,心头涌起初见“大乔”时的悸动。什么谋划算计,此刻全都忘个精光,只剩心跳的声音响彻天地。
“嫂嫂!那边有糖人!”孙尚香跑上前挽住广陵王的手。
呼吸一窒,心乱如麻。
广陵王连连应了,带孙尚香去挑糖人。傅融迅速掏出账本,跟在一旁。
孙权握住拳,独自站在远处出神。再抬头时,广陵王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将一个糖人举到他眼前晃了晃。
“我不吃。”
他迅速垂下眼,心又哐哐跳起来。
“广陵偏方——吃糖人,长高高。”她干脆抓起孙权的手,把糖人棍子塞了进去。
他想说“别哄我了,我不是小孩”,可实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被她就那样把着手,稀里糊涂地接过糖人,又稀里糊涂地跟在几人身后吃糖人。
一路上甚是热闹,卖花郎走街串巷地吆喝着,各种卖花糕、花灯、纸鸢的小贩沿路摆摊,成群结队画了百花妆的少女嬉笑游乐,不少女孩子回头不住地打量傅融和孙权,二人看去时,又红了脸,掩嘴笑着跑开。
午时,四人在街边摊位随意吃了些。广陵王一吃完饭就有点犯困,撑着头闭上眼。孙尚香说想去河对岸的摊子玩扑蝶比赛,傅融守在广陵王身旁摆摆手,孙权便随她去了。
孙尚香抓着网兜钻进了人挤人的比赛场子,孙权被妹妹逼着在摊主处付完赌金,围观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也在附近四处走走看看。
巷子口有个卖花郎,正倚着花车打瞌睡。那车上满满当当,五颜六色何种花都有,香得叫人神魂酥麻。
孙权心中一动,走上前看。红的海棠,粉的桃花,好像哪种花都跟她不搭。她是个过于独特的女子,要细说起来,比什么花都艳丽芳香,无所顾忌、轰轰烈烈地盛开在这凡世,绚烂无双。
正出神间,那卖花郎睁眼笑道:“小公子在发愁买什么花吗?是送给母亲、姊妹,还是心上人?”
孙权怔怔地看着花车,没有理他。
“若不知怎么选,不如什么都拿一点?她总会有喜欢的,而且这样一起买的话,价格便宜些。”
说罢,卖花郎已将每样花都抽了几支,堆放在一个小篮子里递到孙权眼前。
孙权接过花篮,直接付了钱,叫他不用找。
正准备走,那卖花郎一边将钱放进盒里,一边小声道:“漕帮的帮主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还请二公子见机行事,莫错失良机。”
仿佛一盆水浇在火上,浑身凉透。
孙权停了片刻,没有回头,走出巷口。
他脑中浑浑噩噩,刻意放慢脚步,可还是很快就走到了扑蝶比赛的地方,孙尚香跑来乱糟糟地说了些话,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又这样一下子就走过了桥。
这时,孙尚香又被一旁的杂耍吸引了过去。孙权停在原地抬起头,正看到远处那个小食摊上,傅融站在广陵王身边,弯下腰,给她头上簪了一枝桃花。
广陵王摸摸桃花,笑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