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他又焦急道:“那您可是用不惯这茶具?小的这就去马车上另取一套。”
“不必,今日本就不是来喝茶的。”
谢晏昭连续高热昏迷近三日,此时的声音似被砂砾狠狠磋磨过,粗砺嘶哑,有气无力。他费力抬起左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净书见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细颈白瓷瓶,“三公子,这是孙大夫开的风清散。您将其置于鼻端轻嗅片刻,即可缓解头疾。”
额间疼痛未散,谢晏昭疲惫摆手,“我无碍,将药收起来罢。”
待平复片刻,他似乎想起什么,忙向小书童发问:
“净书,你方才经过大堂时,可看到一位身着蓝白襕衫的年轻公子?”
茶室内,一截燃尽的香灰悄然落入炉中;茶室外,八尺见方的书台下观者如堵,人声鼎沸。
突然,惊堂木落,一声脆响。
有春居前堂霎时静寂无声。
紧接着,一道清亮有力的声音自书台传出:“开书!书接前文,李飞崖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府中,却发现幼弟和一马奴失踪……”
书台上,说书少年身穿鸦青直裰,摇着一把素白折扇,续讲《忠勇侠义李家将》其中章节。故事里,李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尚未及冠之时,便率领八百轻勇骑,疾行三百里夜袭敌营,欲救出被掳走的幼弟。
讲到夜袭关键处,少年顺势拢起折扇,旋身挽一剑花。在他手中,竹扇仿佛化作利剑,形如游龙,步步退敌,势如惊雷,招招毙命。
“紧接着,阵阵阴风卷起黄沙,营帐一角忽被掀开。夜色中,凌厉寒光自帐内闪出,一把宽背大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朝着李将军面门劈来——”
台上少年声情并茂,眉飞色舞。台下众人身临其境,霎时屏住呼吸,眉毛也拎着上眼皮,随大刀一齐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止语“啪”地一响。
听客们捂住胸口“哎哟”一声,似乎心也随之重重落下,摔碎一地。
隔着三尺长桌,一身男装打扮的苏半锦略微垂下眼皮,猫儿似的眼珠子滴溜溜把台下扫了个遍。
见众人神情惊疑,意犹未尽,她满意收起折扇,摇头晃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一片哗然中,有胆子大的听客冲台上嚷道:“今个儿这回没听过瘾,苏小先生再讲一回罢。”
此话抛出,引来众人赞同。
“苏小先生,再讲一回!”
“再讲一回……”
一时间,有春居前堂起哄声此起彼伏,引得城西桑苎坊中的行人纷纷注目。
再讲一回?
苏半锦松开手中方木,不觉挑眉,面上露出几丝得意又为难的神情。
那可不行!
自有春居开业,师父每逢双日开一回书的规矩就已定下。想花一碗茶钱听两回书?这些人可别看她首次登台,就来哄她。
再说了,李小将军的下回还没写出来呢!
苏半锦清清嗓子,施施然绕到长桌前。伴着台下哄声,她抬起双手,俯身向听客们深揖一礼,正色道:“承蒙诸位厚爱,但师父的规矩不能坏。每逢双日,有春居内,苏某在此恭候各位!”
说罢,她直起身子掸掸长衣,将胸前不明显的几道褶皱捋平,再用布袋收起桌上物品,退下台去。
书台旁,侍立许久的茶小二立即迎上前,低声道:“苏小先生,楼上有贵客等候。”
苏半锦诧异挑眉,不由侧首看向堂内唯一一张只坐了两人的方桌。
今日这计划,怕是要搁置了。
她暗道一句可惜,随即跟上领路的茶小二。
说书先生越走越远,站着听书的短衣汉子们也陆续散去。
方桌前,一蓄着短髭的长衫男子举起茶盏,黯然开口:“故事,终究是故事。”
叹完,他饮尽杯中冷茶,面上渐升愁容,“不知诸位可听说闵州之事?”
同桌三人纷纷摇头,短髭男子的声音似染冰霜,“京中传来消息,闵州主将战亡,闵州失陷。”
这一句如平地惊雷,引得桌上几人大惊失色,追问连连。
“两个多月前,你不是说那成信侯家的小将军奉皇命率五千破云军前去闵州督战吗?”
“闵州守军就有十万,临近的弘州、怀州两城守军也有十五万,这么多大黎儿郎!怎会败……”
“哼!真当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前线督军,领兵打仗么?”
冷哼声突兀传来。
短髭男子不禁蹙眉,搁下手中茶盏,侧首看向身旁另一张方桌。
那桌坐着两位年轻茶客。一位剑眉瑞凤眼,身着缁色外袍,正垂首品茗,神情莫名;另一位白净方圆脸,身穿蓝白襕衫,正咬牙握拳,面色愤然;
方圆脸茶客见有人看过来,重重一拍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