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越那点毫无来由的情绪彻底消散。
他上前半步,与她并肩。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早上不用去公司开会,身上也不穿精冷优雅的西装。
初弦恍惚一眼,竟觉得这人迎面而来时,很有一种芝兰玉树的清正冷傲。
她习惯性垂眸,浓翘长睫安分守己,尽管如此,眼尾余光还是漏进他挽起的衬衫袖口。
她叫不出品牌,却觉得衬衫的垂坠感很好,泛着柔软华光。
更大了点胆子,悄悄往上看,或许是伊顿领,圆弧曲线恰到好处降低了贺清越如影随形的锋利感。
一点亮晶晶的元素缀在领口,初弦意外,竟然是一枚精巧的银杏胸针。
她在贺清越温温沉沉的笑音中后知后觉,他微微扬眉,初弦顺着他目光游移回自己身上,小姑娘眼眸清澈见底,什么底色都藏不住。
她身上同样有银杏元素,暖风下裙摆盛开,纤纤地,走入他清寂眸光。
看她耳尖热意未散,贺清越单手收在版型修挺的长裤,指尖碰到打火机镌刻的斯芬克斯纹路。
没什么意味地描摹了会,贺清越掀眼,意有所指:“这幅屏风,怎么说是赝品?”
密密匝匝的难堪在初弦心中生根发芽,她抿了下唇,很窘迫。
“抱歉,贺先生,方才是和我口无遮拦。”
贺清越不接她这番敷衍和官方并存的台阶,他忽地抬手,撑住博古架,衬衫包裹下的小臂肌肉线条紧实悍利。
身后往来的旗袍女郎认得老板的老板,不知怎地,竟然平地趔趄。
从她这个角度,分明是大老板把那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女孩子圈在了怀里。
她被吓到,藏在发丝下的巴掌脸惊得红扑扑,羽睫惶惶乱颤,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磕绊地:“......贺、贺先生?”
方才端方守礼的距离忽被无限拉进,少女面色白中惊红,俏生生的二十岁,鲜嫩如枝头春芽。
贺清越没存吓唬小女孩的心思,他低头,凝睇她几欲滴血的脸蛋,似乎是能见一层薄薄的蒸汽冒上天。
“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是赝品?”
他手指轻动,几乎是擦着她轮廓娇小的左耳,初弦一惊,瞬间偏头闭眼。
贺清越愕然。
本意是抚摸屏风雕刻的意图,此刻显得格外无银三百两。
下意识的举动骗不了人。
比起一个爱抚的动作,她似乎更害怕那是一个携带力度落下来的巴掌。
贺清越眉宇微拧,撤了手,解释的话变得无足轻重。
“抱歉。”
一把温润嗓音,悬于她耳畔,初弦预料不及:“没想吓着你,是你让你看看这雕刻。”
贺清越无声自哂,自己不至于是什么洪水猛兽,瞧她,一张脸雪白雪白,人气儿都快淡了。
但,又很奇特。
她愈是这种时刻,愈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抬抬眼,月亮似的睫毛已经不再乱颤。
身高差的原因,她对上他,不得不仰起面,藏在白色线衫下一截纤而柔弱的颈,在花窗落进来的斑驳阳光里,呈现霜雪似的白。
她好静的,连呼吸都慢缓,初弦理顺呼吸,声线婉婉,又清又柔,那抹显而于形的慌乱被她塞进角落。
“贺先生,我常年与古物打交道,这上面的字,形态是有了,意却不求拟真。还有这兽首,‘唐青眼’最出名的一手绝活,便是让死物活过来,他雕刻出来的动物,可借着光线折角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神情。”
她这番话,老神在在,若架一副眼镜,倒真像常年埋头案首的顽固老学究。
他顾及小姑娘,在她圆亮清透的杏眼里微微俯身,猝不及防,那张清峻矜雅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凑近。
好似试探她对他可以容忍的底线在哪里。
真奇妙。
对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子。
初弦觉得他根本没在听,言尽于此,她不愿意多说,匆匆辞别,匆匆转身。
钟立谦给她叫了车,此刻那辆马自达司机搭着车窗,正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初弦核对下信息,确认无误,准备过去的当口,有人在身后叫住他。
玉质清调的声音,落在她耳里,如下了一道定身咒。
“初弦。”
她站在早晨八九点暖融的阳光里,慢慢转过身。
沐在灿灿朝晖中的小脸似昨夜初雪,干净柔皙,一尘不染,眼瞳空濛水润。
贺清越站在三级台阶之上,两侧是威风凛凛镇守自在居的貔貅石像。
阳光交织暗涌,风过得很慢。
他手臂搭着深蓝色的大衣,只穿一件窄边衬衫,银杏领针闪闪发光。
贺清越是金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