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天气总是多变。
昨夜下了半宿的雪没续上,缠绵不绝的雨线混进冬日寒冽刺骨的朔风,醇浓遥夜的远空闷着惊雷。
轰轰烈烈的当空而下,惊起四面八方的沉滞回响。
程润捏着扁了的烟盒,抖出一支烟含在嘴里,要笑不笑的浪荡做派。
他记得有个词儿......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很喜欢挂在嘴边。
尤其是前男友和现男友打照面的时候。
“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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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势头不大,却很烦人。
贺清越临走时薅了程润一把伞,英国百年品牌,手杖做得华丽别致,十六根伞骨镌刻品牌的英文缩写,底端还有一个象征着英国皇室认可的铭牌。
他往初弦身前倾了一下,冷光勾着棱骨硬挺的半张侧脸,垂眼时眼睫印下一片深色阴翳,更深更暗的情绪借一个算得上礼貌的颔首压进眼底。
初弦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
左边是一声不吭呼呼散发冻人冷气的贺先生,右边是笑容如沐春风温柔可亲的钟医生。
她尴尬地揉了揉后脖颈,笑得僵硬:“我原想跟你说来着,可手机没电了。”
钟立谦听见小姑娘轻软声线,回神,面对贺清越时的敌意敛得一干二净。
他温和地笑了笑:“没事。今天本打算请你和小涵一起吃饭——小涵你还记得吗?是我表妹。她恰好看到你,就告诉我了。”
“......”
她懵着,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森白猩红的灯光晃进她清澈眼中,初弦难为情地捏紧手指,下意识偏头看身侧的贺清越。
冷涩雨滴沿着嶙峋伞骨滴落,恰逢冷风浩荡,初弦短促地闭了闭眼,仍是觉得眼睫潮湿。
“不好意思。”她闷闷地答,嗓音里堵了几分微妙的歉疚:“我应该提前告诉你。”
“这怎么能怪你。”
钟立谦失笑,嗓音泠泠如拂煦松风。
他是那种令人心生亲近的温煦长相,说话也常带笑容,据说连续三年被市一院评为“患者最亲近的医生”之一。
故意的后知后觉和冷落,钟立谦移了下伞,略微疑惑:“这位是......?”
贺清越眼底平静冷淡,他冷笑一声,笑得初弦后颈发凉。
脆弱的后脖颈啊,终于被资本家的大手扼住了。
她比研究生复试那一天还要紧张,咽了咽酸滞的空喉咙,初弦飞快瞅一眼贺清越风雨欲来的脸色,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小声回答:“这是我领导。”
贺清越是真的被气笑了。
钟立谦反应奇快,初弦话音落地的刹那,跟着喊了声意味不明的“原来是初弦的领导”。
继而是挑衅般的“初次见面,我是钟立谦,是初弦......的朋友。”
“初弦”和“的朋友”之间有一个很微妙的停顿。
就好像,在“的”字之前,应该还有一个什么被他刻意忽略掉的词。
贺清越没说话。
他身高比钟立谦还要高上那么一点儿,看他时多是用余光,显得人矜冷又傲慢。
钟立谦唇边笑意更深了些,他歪着伞,两把形制差不多一样的黑色雨伞将将擦过。
阴瑟空气中,似有火星子,一触即燃。
钟立谦没看贺清越,话却是对着他说:“我送你回去。”
黑伞罩着初弦,寸步不让。
贺清越垂着眼,眸光敛得很深,无言看她。
初弦面露难色,柔软嗓音逼出个几乎不成形的“贺”字,紧接着被急追而来的冷风扑散了。
他实在像极了那种耐心缺缺的人,对人对事,难有热情,多是漠然。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是顺风顺水又眼高于顶的人,人生从未有需要抉择难题。
直到这一刻。
由初弦把控的达摩克斯之剑,迟迟没有落下来。
她细白的手指拨过颈侧顺滑如缎的黑发,纤细柔软的颈子弯如掐云新月,抬手绕了一圈,染了贺清越身上明朗柔和的木质香的大衣,乖巧收拢在她臂弯里。
她低着头,机械性地眨了眨眼,浅色的眼珠蒙着被夜雾滤过的模糊灯光,她后背纤薄,线条漂亮的蝴蝶骨很明显。
说话时,单薄的背微微颤动,几乎是听不清的气音。
“贺先生,外套还给您。”
贺清越一动不动,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过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贺清越慢条斯理地放下把玩的车钥匙,抬起手,渗了水迹冰凉伞柄塞到初弦手中。
空出的两只手,重新,慢条斯理地给她围上大衣。
末几,掖了掖翻开的领口。
他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