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晓喻，1912年出生在锦州，母亲说我出生的那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情，清朝灭亡了，老百姓的长辫子都开始剪掉了，我记得刚记事起，家里人就是短头发，街上的人也是短头发，偶尔看到一些老爷爷，还留着一头稀疏花白的长辫子，看着很是独特。
父亲是一所大学里面的教师，家里只有我和弟弟赵晓仁两个孩子，从懂事起，父母亲就让我和弟弟去学堂念书，冬天很冷，但是母亲依然不会心软，父亲总对我们说，国家危亡时刻，好好读书将来要为国家尽力，刚开始不懂，直到很多年后才会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我很喜欢读书，尤其是语文，喜欢诗人们描绘的春夏秋冬，喜欢作家笔下鲜活的生命，弟弟不爱去学堂，每天都想着和他的小伙伴们怎么一起逃课，无论父亲怎么威吓都没有用。
在学堂读书的时候，有个春天的下午，阳光明媚，我在望着外面天空的时候，突然发现窗户外面有一个小脑袋，在往教室里面探着头，我仔细盯着，想看清楚外面是谁，一个很稚嫩的小男生，与我年龄相仿，双眼炯炯有神，正用手扒着窗沿，看到我在盯着他之后，他往我这边看了一眼，随即便继续往讲桌那边的先生看去。
教书的先生是科举制废除之前最后一年的进士，父亲说先生学识渊博，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好时代，为了生计在学堂教书，让我好好跟着念书。
我很喜欢先生，他身形消瘦，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像五十岁的人，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课上却能引经据典，情至深处还会跟着作者一起笑，一起哭；跟父亲不同，他总是穿着一身长褂，带着一副圆圆的眼镜，教书的时候时不时用手推一下，我们都很尊敬他。
傅先生正在讲一首诗：若使龙城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后来听其他人说，傅先生在锦州沦陷的那天，在城门上被枪打中时，嘴里喊着的就是这两句诗。
此刻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对着我们说：“孩子们，我们正在经历磨难，有很多同胞的生活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但是我相信，未来一定会好的，我们的时代一定会有李广、霍去病这样的人物，震慑着外来侵略者，不会受任何人欺负。”
这堂课结束之后我走出了课堂，寻找那个听课的男孩，终于在屋后面看到了他，他看起来小小的，身上的衣服缝满了补丁，鞋子还漏着洞，相比较他的穿着，我身上穿着母亲买来的时下流行的袄裙装，颜色也是粉粉的，他从上到下看了我一遍，然后低头看了自己之后便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我走近他，然后在他旁边蹲了下去，“我叫赵晓喻，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抬头盯着我，“沈忠”
“沈忠，你好啊，你刚才是在听先生讲的课吗？”
“嗯”
“你怎么不跟着先生读书呢”
他又把头低了下去，“家里没钱”
“没钱就不能读书吗？”看着眼前的少年，再想想我的弟弟，突然对他有了深深的同情。
“那我教你吧”我对着他说道
“你怎么教我”
“我成绩很好的，先生经常夸我，我每天下学之后就教你念书好不好，先生教我的我也教给你”
“你家里人不找你吗？”
“没事的，我家离这里很近的，玩一会回去母亲也不会发现的”
“那你每天都能教我吗？”
“可以啊”
“好，那我们拉钩，你不能反悔”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