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桉在冰冷的石砖地上醒来，她头昏脑涨，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
身边尽是浓郁的妖气，寻桉推测自己身在那个上锁的佛堂中，她正四下摸索时，有人点了灯。
黑暗中，两盏红色的灯火，在她眼前亮起，那对灯火随着寻桉的移动而移动，隐约还能听见“嘶嘶”的声音。
那不是灯。
觉察到此事之后，寻桉反倒不那么惊慌了。
一阵窸窣之后，两盏“灯”熄灭了，月光照进佛堂，在那垂目的佛像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女子。
在皎皎月色下，那女子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丹唇皓齿，纤细腰枝，双眼迷蒙，更显妖娆。
随后，寻桉看到了她的银白色蛇尾，心中了然，朝那女子作揖道：“寻桉无意惊扰前辈。”
那女子听罢，轻笑一声，声音也是那般的娇柔勾人：“不妨事，本就是我请你来的。”
“前辈把我叫来有何贵干？”
“也没旁的事，只是看你比较好吃。”
“前辈好胃口，刚吞一个县丞，这便要寻思下一顿了。”
蛇妖眯起眼细细打量寻桉一番，许久后开口道：“我且问你，你腕上系的珠子是什么来头？”
寻桉没曾想她会注意到这串手珠，一时有些猝不及防，蛇妖见她不开口，便哼了一声：“你也不必瞒我，这手串是钱先生给你的罢！
“那日你们几人闯进来，我就是看到这珠串，才没对你们下手的。”
“……竟是云心。”
寻桉暗自生气，这小和尚原来与蛇妖沆瀣一气，前几日寻不见他，她甚至还有些担心，怪不得他当初对他们没来由地献殷勤！
“云心愚笨，没成想你们倒也毫无防备地跟来了。”
“听前辈这意思，云心小僧人是个惯犯，你俩蛇鼠一窝，到处——”
“——谁到处吃人？我欲成仙，静心修炼，原是近日有个大劫要渡，须得养精、炼气、补神。刚心存善心放过你们，没成想这县丞便自己送上门来。往日做得更干净些，这次不小心失手，惹来莲花司。”
“是了，前辈这次惹上了大麻烦，”寻桉冷声道，“你本不该在人类的佛堂胡作非为，眼下莲花司定然不会饶你。”
蛇妖忽然大笑几声：“笑话，自古以来，人妖共生，何时划分了领地？照你这么说，七雀山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妖魅精怪的地盘，这云中寺才是不速之客！”
“道理是这般道理，可是今非昔比，莲花司的本事，前辈不会不知。”寻桉同她说着话，眼睛却在悄悄四处打探。
人类城池热闹繁华，无数小妖流连忘返，原本相安无事，可是近年来，一些凶残的大妖开始在巷陌里作恶，莲花司于是便不再手下留情。
若是莲花司真的赶来，情况会变得很麻烦。
两人已站着说了不少话，面前这蛇妖有些松懈，若此时寻桉立刻转身夺门而出，倒也有逃脱的可能。
不过，不知这蛇妖使了什么手段带她过来，她竟觉得四肢麻痹，毫无力气。
眼下只能搏一搏。
寻桉刚这样想着，计算着时间，刚要迈腿，蛇妖像是觉察到什么，忽地靠近，冰凉的蛇身迅速缠绕上来，随后，她用纤纤玉指挑起寻桉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寻桉被缠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盯着蛇妖猩红的竖瞳，缓缓勾出了一个轻笑。
“小妮子，你竟不怕我。”
“既然你认得钱叔，那自然是不敢对我动手的。”
蛇妖闻言，尾巴上的力道松了松：“所言极是，钱先生对我有恩，眼下我不会害你。”
她继续伏在寻桉身上，冰凉的手指抚过寻桉的脸，说话时，那细长的信子时不时地吐出，带着一阵温热气息：
“妖吃人，如同人吃牲畜，本就是天经地义，况且，我自己定了规矩，只吃坏人，不吃好人。那县丞横征暴敛，贪赃枉法，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如此作恶多端的恶人，我为何吃不得？
“小妮子，妖吃人不对，人吃人便对吗？”
*
“往昔所作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前日深夜，白蛇正在佛堂静心修炼，忽闻有人鬼鬼祟祟地破开铜锁，推门而入，“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开始不住地忏悔。
那人絮絮叨叨，将自己这些年做的所有腌臜事全都讲清道明，他在佛前连连磕头，痛哭流涕，满脸都是痛苦和愧疚。
县丞恶行，罄竹难书。
他说，自家小儿如今身患绝症，想必是自己作恶多端，被佛祖降罪。
他说，如今他诚心忏悔，希望佛祖显灵，救救孩子。
白蛇在寺中修炼已有多年，和尚嘴边挂着的那些佛法早已耳濡目染。
她想，若是那住持在，那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