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槿听着台下的喧哗之声，一时有些恍惚，上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是什么时候呢，他不大能记得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来参加武试只是为道法试探路，今日的对手，很可能也是将来的对手。
苏白出招卑鄙，他略有耳闻，不过他并不惧他。
远山金门弟子的剑，未必能快过自己的刀。
铜锣响了三声，贺知槿朝苏白拱手，却没得到他的回应。
苏白眯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笑道：“你的武器呢？难不成，核舟的人是用笔墨打架的？”
此言一出，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面对赤.裸.裸的挑衅，贺知槿答道：“既可用笔墨，也可用刀剑。”
说罢，他从袖口掏出那把随身短刀，紧紧握在手中，横在眼前。
见状，台下笑声更甚。
只见贺知槿手中短刀算上刀柄也才不过一尺有余，而苏白却手提长剑，双刃锋利，剑身厚实，与他的长剑一比，那短刀看起来更加脆弱易折。
就连齐光也遗憾叹道：“那少年的刀比寻常短刀还要短上些许，对上长剑，恐怕很难近身。”
寻桉见过贺知槿用刀的样子。
烧艺坊有人闹事的那日，贺知槿为了护她，便是用了这把短刀。先前，寻桉以为这只是用来防身的鸡肋之物，后来却发现，贺知槿真的很会用刀。
他把这刀用得很快。
可是苏白也将剑用得很快。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想起金鹂受伤的惨状，不知不觉将衣角攥得越来越紧。
见面前的黑衣少年丝毫不为所动，苏白不笑了，他调息，起势，将剑尖对准贺知槿，片刻之后，先发制人，朝贺知槿竖劈而来。
在人们还没看清苏白的出招之时，也没看清贺知槿的躲闪。
二人已各自分开。
苏白也没看清贺知槿是怎样躲开的，但他无暇思考，立刻挽了个剑花，一转方向，再次向贺知槿攻去。
苏白的剑确实很快，但是还不够快。贺知槿集中精神，在利剑划破空气之前偏身，随后前踏一步，来到苏白身侧，苏白暗道不好，可出手的剑还来不及收回。
此时贺知槿短刀飞速朝苏白刺来，每一刀都快而浅，并未触及他的脸庞，明明是一刀接着一刀的攻势，却像一堵无形的墙一般朝苏白压去。
苏白急急后退，耳边尽是“咻咻”的空气破裂之声，他被短刀近身，丝毫没有抵抗之力，不出两息的功夫，他的脸上见了血，竟是被刀气划伤的。
随后，长剑一顿，失去控制，在空中翻滚数下，重重地插进了台下的泥土地之中。
台下屏息。
过了很久，才听铜锣一响：“核舟书院，贺知槿，胜——”
贺知槿朝苏白拱手，依旧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不过已经够了，他收刀，朝台下走去。
齐光啧啧称赞：“这位少年的刀用得妙，温和隐忍，却也锋利，刀如其人啊。”
没等到寻桉的声音，他转身去望，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知槿，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参加武试？”
“就是嘛，方才见你上台，真是吓煞我也。”
“没想到，你武功竟那么好！”
“看到苏白那厮的表情了吗？哈哈！脸都气紫了！”
寻桉来到贺知槿身边时，早有七八个核舟弟子围着他交谈，贺知槿正蹲在溪边挽着袖子洗脸，待他抬起头与他们说话时，脸旁还缀着晶莹的水珠。
这么多人在，寻桉也不方便同他说话，只好先行离开，没走两步，却发现贺知槿也跟在自己身后了。
寻桉回头：“你怎么跟过来了？”
贺知槿将挽着的袖子放下，道：“那边有些聒噪。”
寻桉脚步放慢了些，与贺知槿并肩顺着小溪走着，此时将近正午，艳阳高照，她在一棵古树下立住，抬起头，眯起眼睛，伸手将阳光挡了挡，望向那参天的树冠。
贺知槿顺着她的目光向上，正巧看到树杈上的鸟窝，有几只幼鸟啁啾，寻桉偷偷看他，发现他的目光柔和了些，精神也不再似比武时那般紧绷。
“你这功夫哪里学的？”猝不及防的问话，在对方正松懈之时。
贺知槿并没有回答，他将目光收回，转而望向她，面前的少女一身素色长袍，双髻间缀着一对淡蓝色的珠花，随着她的一颦一笑，珠花也反射着太阳的光芒，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装饰。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众星捧月的巫家小女儿，这样便已经足够好看。
他看向她，就像看向太阳。
可惜太阳太过耀眼，他忍不住想要逃跑。
在直视她纯净无垢的眼眸不过两息之后，他本能地退缩，垂下眼道：“是家乡一位先生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