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贺知槿回过神,敛了敛袖子,望向季青,“今日身子不太爽利,方才躺了会儿。”
季青望了一眼床上没来得及整理的被子,点点头:“你向来是个勤奋的,要注意身体,病了就多休息,你看你这屋子,忒冷!”
说罢,他自顾自地走到火炉前替贺知槿生上了炉子:“这么冷,怕是冻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多谢师兄。”
寻桉钻在被子里,紧紧蜷缩着身子,脑门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她一面听着他们谈话,一面后悔自己的莽撞,自己这般境地,还不是因为前些日子燕小凌对她说的那些话……
那日吹了灯,燕小凌念叨起寻桉平日里不该常去斋舍找贺知槿:“小桉你也是大姑娘了,男子斋舍还是莫要再去,须得注意避嫌。”
寻桉大大咧咧地长大,很少被类似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规矩束缚,她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知槿在我家生活很多年了,再说,我也只是去找他玩罢了。”
“像你这样年纪的小姐都嫁人了,你若一直这般大大咧咧,可如何是好?”
“小凌,你天天念叨着嫁人,那你快嫁罢!你和季青师兄的婚事,不是很近了吗?”
之后又说了些闺中秘事,打更过了子时,两个少女才堪堪进入梦乡。
至于燕小凌的规劝,寻桉到底还是听进去了一些,要不然,她此时此刻也不会偷偷钻在被子里,祈祷季青赶紧走人。
“原来如此,恭喜季青师兄了。”寻桉回过神,贺知槿的声音再次遛进她的耳朵。
“那我们说定了,明日随我去城里,我自己没什么眼光,怕选的东西她不喜欢……”季青的声音也渐渐远了。
过了半晌,寻桉眼前一亮,脸上盖着的被子被掀开,因为烛光的刺激,她眯了眯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贺知槿望着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叹了口气,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罢。”
“哦,好。”寻桉应声,有些尴尬地接过小兔抱在怀里,在贺知槿的注视下离开了屋子。
她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斋舍,猛地推开门,燕小凌被吓得一哆嗦:“嗬!你怎么这么着急!——咦,你的脸好红……”
*
燕小凌和季青的婚礼如期而至,燕家财大气粗,女儿出嫁自然是办得风风光光。
寻桉一大早便陪在燕小凌身边,好奇地看着她由侍女伺候着梳妆。
燕小凌早早地起床,前前后后已经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她一面打着哈欠,一面不耐烦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小桉,成婚也忒麻烦,我不想嫁了。”
“小姐,莫要乱动,算着时间,姑爷不消两刻就该来迎了,咱们得快些。”正在替她描眉的侍女细声细语地提醒着。
“小桉,我这肚子都咕咕叫了半天了,听我母亲说,一直到晚上都不让吃一口饭呢!”燕小凌继续向寻桉抱怨着。
“那一会儿我偷偷给你带点东西吃?”寻桉在一旁问。
燕小凌眼睛一亮,身边的管事姑姑抢她一步开口:“啊呀,桉姑娘,万万不可,切莫坏了规矩……”
寻桉讪讪地笑笑,燕小凌把嘴撅得老高,侍女看准时机,将口脂点在她的唇上。
“小凌,我去外面。”
“唉,我也想去透透气……”燕小凌有些羡慕地望着寻桉。
寻桉连忙走出门,隐约听到管事姑姑嗔怪了燕小凌一声,她一面加快脚步,一面想,平日里,小凌总是憧憬着这一天的到来,然而它真的来临之后,却又觉得烦了么?不尽然,从她那抱怨的话中,寻桉还是能够听出她的欣喜与期待。见她穿着华美嫁衣,被几个侍女围着梳妆的样子,寻桉不由得感慨万千。
燕家世代高官,而季青出身普通文官家庭,燕小凌是下嫁,两人婚后也会另立别院,新宅离燕府不远,燕家全家上下都是高高兴兴,并无半点悲伤与不舍。
寻桉刚走到门口,敲锣打鼓声愈发响了,远远地便看见穿着绯红礼衣的季青正骑马而来,身后跟着花轿,燕小凌的兄弟们早已在外面等着拦门,等季青走近了,人群便吵吵嚷嚷着要他作诗,诗写得好才能进门。
作诗自然是难不倒季青师兄的,寻桉心不在焉地想着,她向大门外探出头去,这婚礼真是气派,街上满是灯笼,一片喜庆,就连行人也会因此而驻足,大家都在伸长脖子寻找新娘子的倩影。
身边默默地多出一人,寻桉不用看也知道是贺知槿,她很熟悉他给人的感觉,就算四周再怎么热闹,他也是风平浪静的。
“你怎么不帮着师兄闯门?”寻桉扭头去看他,待他将目光投向自己,她却又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去。
“他们不会为难他的。”贺知槿温声道。
确实如此,燕家和季家两家交好,同辈人彼此相熟,拦门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消半刻,季青便抱着一只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