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岚三十三年,飨州远山。
钱泓一推开门,只见屋内一个女子静坐在桌前,背对着门口,及腰的长发如瀑布般垂着,整个人看起来恬静而美好。
钱泓一失神片刻,从那姑娘身上看到了故人的模样。
“师父,你回来了!”那女子听见了动静,回头惊喜道。
“寻桉,”钱泓一回过神,从袖口拿出一支簪子,递给寻桉道,“今日上街,正好碰见,给你。”
寻桉三下两下用簪子束好头发,又拿起桌上的那个小瓶,得意道:“呶,斑螯的毒液,整整一瓶,我厉不厉害?”
钱泓一有些吃惊地挑挑眉,道:“没想到你还真的成功了,你不是很害怕那种虫子嘛。”
寻桉耸耸肩,道:“我身子弱,不能习武,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着御风堂学制毒。”
钱泓一拿过寻桉手里的毒瓶,拔下塞子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之后立刻把瓶子收进自己的袖子,绷起脸道:“你不必做这些,也不必叫我师父,且在这里平安度日便可。”
寻桉笑容一僵,声音低了许多:“我想和师兄师姐们……”
“他们不是你的师兄师姐,”钱泓一严肃纠正道,“桉小姐,无论你在何处,你都是桉小姐,是我的主子。我会确保你的安全,这样才不会辜负夏夫人对我的信任。”
他忽然不再继续说下去,轻轻笑了笑,转了话题道:“去吃饭罢。”
“师父,”寻桉站起身,跟着钱泓一走到门口,半张脸沉在了阴影里,“我已经让‘包打听’师姐查清楚了。”
“包打听”原名包玉,是个狐妖,各种消息灵通得很,天底下没有她打听不到的事情。
钱泓一瞬间变了脸,他神色一紧,道:“查什么,你又在查三年前的事么?”
寻桉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拳头。
“这事不用你管,我说过,我们御风堂会替你报仇。”钱泓一声音凉了半截,说罢便拂袖离去了。
寻桉还站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
她内心还有一人,一个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爱慕牵挂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贺知槿这一年来可好,都听人说他在莲花司里叱咤风云。
她也听包玉说,贺知槿表示对巫家是魔一事毫不知情,出事之后立刻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凛州那些与巫家交好的百姓对此非常气愤。
想到这里,寻桉无声地笑了笑,缓缓坐了下来。
包打听什么都知道,她把有关贺知槿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了寻桉。她说贺知槿每夜出诊,专治被妖魅伤害了的穷苦百姓,并且分文不取。
只有寻桉知道,他是在赎罪,企图洗掉内心的负罪感。
寻桉太了解他了,透过他温和的表面,她能看清他竭力隐藏的那一面。
为了达到目的。他做了很多并不光彩的事,巫寻桉都是知道的,可是从未揭穿他。
因为在那年的灯会上,贺知槿背着寻桉缓缓行走在热闹却又冷清的人群中,他对她说他会报仇,那时,她就在想,她不会妨碍他。
寻桉闭着眼仰起头,感觉到有光影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
太阳西斜,牛群在黄昏中渐渐归来,草原上响起了一阵阵铜铃声,还有几个牧童在追逐打闹。
牛吃了一整天的草,摇晃着身子,满意地走着,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独臂男人,眼神中满是不屑。
这群牛坏得很,知道看人下菜碟,若是这牧牛人看起来软弱无能,它们便要捣乱,要么打架,要么乱跑,搅得人不得安宁。
它们最喜欢欺负这个独臂男人,因为他看上去沉默寡言,而且什么也做不了。
他虽然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但似乎已经经历了太多磨难,他的眼睛复杂而浑浊。
他来到草原已经一整年了,从未说过话。
有琴怜遇到他的时候,他将近气绝,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话。
有琴怜便叫他“重”,“重生”的“重”。
他们沁郭尔国人喜欢以单字作名,只有正式场合下才会连名带姓一同称呼。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便表示了呼唤者的友好。
沁郭尔国人向来是友好的,至少他们自己这么认为。
重是个哑巴,这是草原人公认的事实。
有琴怜的弟弟有琴月是个将军,常年出征,家中只有她和母亲,日子过得也紧巴。她把重带回家之后,生活便更加拮据了,只不过重会帮她们干活,减轻了不少负担。
重不会说话,他只擅长没日没夜地干活。
有琴怜有时觉得他特别纯粹,有时又感觉他心事重重,似乎很快就会离开似的。
独臂男人掀开厚重的门帘,钻进热气腾腾的毡房内,今年草原的冬天来得早了一些。
“重,今天辛苦你了,”有琴怜听见门口动静,连忙端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