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被。
倘若她就这样死了,就不会有后面的故事。按照恶俗的戏剧套路,柳月娘定是被山卿救下,然后才坠入爱河。
但这件事,原离只猜对一半。
柳月娘不是被救,而是被山火门抓了回去。
当年,青木州毒人泛滥,上千百姓被毒素控制,沦为行尸走肉的活尸。山火门二公子山卿参与绞杀,深知其中的厉害,便私下里研制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后来,他听闻有毒人在观火州境内作乱,已连续在好几个镇子上造成命案,便派人搜索全境,活捉毒人,力求探得毒人真正的秘密。
山火门在冰天雪地里找到柳月娘,见她半死不活就请了大夫,大夫说柳月娘体质奇特,抗折腾,就算再有一两个月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谁料柳月娘竟是个哑巴,山火门严刑拷打几日,非但没审出什么机密,反而快把人给弄死了。那大夫看了后又尴尬地改口,说毒人一心寻死,最多只能再撑个几日了。
这事儿惹火了山卿,他费了老大劲儿,却啥也没得到,决定亲自到地牢审问柳月娘。这便有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昏暗的地牢,柳月娘半瘫在泛着寒意的石地上,她衣着破烂,满身血痂,手脚拴着厚重的铁链。若说她是鬼,也没谁会产生怀疑。
少年山卿走到她身旁,端起一旁凉透的药碗,单手引出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用火焰将药重新加热,然后俯身送到柳月娘嘴边,道:“喝了它,你能少受些罪。”
柳月娘垂着眼,一动不动。
山卿年纪虽小,却沉稳老练,他低头凑近柳月娘,又点了把火。
火焰烧着了柳月娘的发丝,映出两张冰冷的脸。
“我让你喝了它,有我在,你死不了,我也不允许你死。”山卿低沉道。
柳月娘嗤笑一声,将一口乌血吐到山卿脸上。下一刻,她的脸颊被山卿紧紧扣住,嘴巴被强行挤开,滚烫的药汤被灌了下去。岂料柳月娘竟趁机咬住山卿的手,不留退路地来回撕扯。
山卿手中溢出的鲜血瞬时被染成黑色,与柳月娘嘴角漏下的药汤混在一起,一点一滴地打在坑坑洼洼的地面。
翌日,柳月娘再次见到了山卿。
山卿除了更加黝黑,再无其他异样。
“怎么,很意外?为什么我还活着?”山卿边说边压到柳月娘身前,一手捏紧眼前那张冷淡的脸,一手举起被他藏在身后的药壶。
柳月娘面露凶光,又是一阵疯狂的尖叫和撕咬。
山卿如前日一般,面不改色地把药倒进柳月娘嘴里,扔下句“你的毒对我没用”便潇洒离去,任黑血顺着手心滑落,在地上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长线。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山卿每日都准时出现。幽暗的地牢,嘶哑的叫声,满地干涸的血液……强迫灌药的情节一直在重复上演。
柳月娘不是逆来顺受的弱女子,对她来讲,既然死不了,干脆就反抗到底。
第八十九日,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些细微的变化,隐隐觉得体内的毒似乎被一股特殊的力量一点一点化解了。
有时候,一个人内心防线的坍塌就在一瞬之间。柳月娘终于败下阵来,咬着山卿的手哭地稀里哗啦,她想,也许自己还可以试着重活一次。
第九十日,山卿没有出现,准确地说,从这天起他就消失了。柳月娘明明孤独惯了,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子,一个侍卫卸下柳月娘身上的枷锁,告诉她,她已恢复自由之身。
走出地牢的时候,阳光刺进了柳月娘的眼睛,两行泪水落下,自从她儿时不幸被抓走试毒,就再也没尝试过做人的滋味,这些年来唯一跟她有牵扯的,似乎只有那个黑暗之中,被她咬得满手是血的少年。
她还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就远远地看一眼。
抱着这个念想,柳月娘潜进山卿的府邸。做毒人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在奔走逃命,练就了一身隐匿行踪的本事。
府邸空荡荡的,乍一看仿佛无人居住,可越往深里走,丫鬟和侍卫也就越多。
柳月娘藏身小树林,紧盯府邸内殿。她发现几个丫鬟端着盆子进进出出,盆子上粘着暗黑色的血迹,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山卿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