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壬洛与扶光走到如此地步,原因远不止这些,也许七年前的仲秋才是这场纷乱的始端。
七年前的上元节,正是扶光派比试纳新的日子,门派上下忙着接应应召前来的弟子。
不过此年不同于往年,镇市戒备森严,入夜,到处是披着铁甲黑袍巡街的西赤卫。
天近昏暮,远山蒙黛。壬洛着一身夜行衣,脚下的兽纹青砖在巡夜灯幽黄的灯光中投下一片荧惑,知是来到了祭清堂。
每逢上元节,二位少主的堂内总是空无一人。
她巡至前殿,见侧门处两名侍卫正欲拦下一个女孩。
那女孩看到壬洛来了,只顾大喊:“放开我!我要找我阿姐!”
“住手!”
壬洛借提灯看清了她的脸,那女孩约莫十三出头,面颊被寒风吹得皲裂渗血,穿着打扮倒不像寻常人家,头上戴了只珠钗,衣服浆洗得有些褪色。
壬洛正要解下夜行衣为她披上,不料被侍卫伸手拦住:“掌门大人吩咐过,今年比试期间除了应召上山者,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入,请护法为门派安危着想。”
女孩一把拉住壬洛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皮肤底下却渗着乌青的淤血,手腕处似有荆条抽打的伤痕,壬落眼中闪过几分惊恐。
“来不及了小姐!求您可怜可怜我,他们知道我找不到阿姐,会打死我的!我不要回去,求求您!今天要是不能放我进去,我就在门外等着。”
壬洛秀眉轻挑,对侍卫莞尔一笑道:“我并非不挂心扶光安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别多想,只不过入夜风寒,我不想让她冻死在外面。”
侍卫相互对视一眼,其一口吻冷峻道:“掌门大人知道我们坏了规矩,只怕会降罪。”
“我让你们放人,责任自是由我来担,再说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能做出什么坏事?”
“属下不敢擅作主张,并非存心与姑娘作对,不如等掌门回来亲自定夺此事。”
“不必,掌门操办了一整日纳新的事,需早些休息,免得厥症复发,这点小事我明天自会同他禀明。”
“属下明白,姑娘请。”
壬洛带女孩来到客院,语气诚恳:“我叫壬洛,是这儿的护法,这院落是为比试弟子准备的客舍,你暂且凑合着,有什么缺的尽管提。对了,还没问妹妹姓名。”
“叫我玥荣就好。”
“你说要来找你姐姐,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孩只是扶着案几,一言不发。
“你方才不是嗓门挺大嘛,现在怎么腼腆起来了,是我看着很吓人吗?”
玥荣神形疲惫,两眼黯淡无光,就要失去重心,壬洛赶忙扶住。
“不打紧,想好了再说,你站在风里那么久,一定着了凉,我去给你拿点心和热茶来。”
夜色尚浅,月光似雾迷蒙,淌过静谧的山林。
壬洛来到膳房,拿了东西,刚推门出来,一个乌发披散的身影忽地跃下房梁,背对着她,月光沿那纤瘦的轮廓勾出一圈银边。
“白绛巳!你想吓死我吗?”
他放下酒壶,微微回头。
“这么晚了,要去哪?”
“不关你的事。”壬洛上前一步,却被他挡住。
白绛巳看到她手里包好的点心,继续追问:“你不是一向不喜甜腻吗,今天怎么突然来偷膳房的点心?是巡夜饿了吧,莫非母亲又苛待你了?”
壬洛撇嘴,将目光移开。
“母亲上了年纪,只剩精力顾些琐事,爱瞎操心,总无缘无故与人作对,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又跑出去喝酒,哪次定要让母亲撞见。”
壬洛从他身前避过,手腕却猝不及防被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圈住,掌心的温热透过衣衫,差点使手中的点心掉落。
“你的夜行衣呢?”两人四目而对,微风将辛甜的酒香洒在白皙的脖颈,温雅的目光投来,使她脸上泛起红霞。
那双略含醉意的眼睛如同黑夜中一道漩涡,吸引着四周,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跌入。她抬头直视那漩涡,像布下一张网,捕捉人心中的每一寸涟漪,吸引着他上前,却又让他止步。
壬洛收回目光,嗓音冰冷似泉:“还请白少主让路。”
白绛巳松开手,任她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