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
金相先拿到书笺，浏览梦轴所载。
第一行，「 连魂入桐身，可思不可控。」
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为什么贺桐不在任务目标的考虑范围内？”
金相先想起看到的画面，“他其实也是被霸凌的那个人。”
李显之正收着笔墨，神情漠然。
“痛苦本身没有高下贵贱。但看者会进行选择。有些痛苦可以被记录成故事，被看到，被讲述，甚至得到声援。但有些痛苦，终其一生都只有亲历者自己知道。”
“你是说……天道令，对贺桐的痛苦不感兴趣吗？”
金相先抚上自己灼烫的胸口。
李显之用词卑微，却神色平平，“我没这样说，你可别害我，我以后还要背靠仙界吃饭，怎敢对神物的指示妄言。”
“但你还是把贺桐加进去了。”
她鼻子哼哼，“不过多点体验项目，竭诚让客户满意罢了。”
这是个嘴硬心软的神。
胸口烫着，金相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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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外】
画面定格在那对漆黑眼球。
李显之回头，好笑地看着金相先。
他此时离屏幕三步远，紧紧抱着粉花枕头，一副害怕又想看的表情。
“就你这接受程度，还想来沉浸式体验？”
熟透的金螃蟹委屈，“你也没提前预告一下呀！”
“我预告你就能不怕了？”
“那……好歹能有个心理准备嘛。”
屏幕暗了下去。
金相先着急，“为什么关了？”
李显之起身，拉拉肩膀，“人的睡眠是有节律的，他现在进入了深眠阶段，强行调动思绪，会有损伤。”
她突然盯住金相先。
眼神阴毒，嘴角带笑——
“我可不想杀人。”
表情和那眼球如出一辙。
金相先红肿的脸瞬间变煞白。
“啊—啊——啊———”
他一蹦子窜起，哭喊着逃上楼梯。
“李显之！你太过分了！”
什么心软的神！
他昨天脑子是被烫平了吧！
在楼上踱步许久，李显之扬声叫他，“还不来吗？该转场了。”
他提气鼓劲儿，腾腾下楼，一屁股坐上板凳。
脸挨屏幕三寸近，目露凶光。
“现在我有心理准备，不怕了！”
李显之微哂——
真不愧是他。
屏幕亮起。
——————
【梦】
“不是！我不是贺桐！我不是贺桐！”
连烬从床上惊坐起。
好恐怖的梦！
那双硕大的黑色眼球仿佛还瞪着自己，朝自己微笑。
那个怪物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呢？
诶！这回身体能动了？
等会！
梦？
他还被困在这个假冒伪劣的梦境体验里。
“您好？管理员叔叔阿姨你们好，还在吗？我不想做梦了，可以退出吗？”
说话时，他听到了嗓音，不是自己的。
他压制内心的焦躁，又问了一遍。
无声回答。
“艹，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搞鬼，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不想玩了！”
房间被厚重的窗帘裹着，连同光线和声音，一并泯灭在了黑暗里。
连烬从未如此孤立无援。
骂累了，他便开始哭嚎，管这是谁的身体，反正没人知道是连烬在哭就对了。
呲啦一声，全损音响传来声音。
“你为什么不先看看自己是谁呢？”
嚎哭的连烬瞬间变脸。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搞我？我惹着你什么了？老子不玩了！”
连烬出口成脏，龊语连珠。
全损音响没有打断他，任他说个够。
连烬骂得口干舌燥，躺在床上，猛砸一拳。
“怎么又连个屁响都没有了？声儿呢？回话！”
呲啦——
全损音响给他放了个波。
“放老子走，没听见吗？”
“完成两项任务，就能离开。”
“哼，我不做你能奈我何？”
全损音响冷哼一声，声波七扭八拐，诡异变形。
“没什么，你会死罢了。”
像扣扣手指，随口而出。
“梦而已，在梦里死了，现实的我醒来依旧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