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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月28日午夜起,日本人以保护侨民为由对上海发动了突然袭击,大批军舰陈列江边,源源不断送来大批士兵。同时,日本飞机对交战地区进行大肆轰炸,闸北一带民房损失惨重。

老爹的尸身是管家阿楠和闸北乡亲们从废墟中挖出来的。

据说,老迈的楠叔顶着一头一脸的灰泥和血污,在一地瓦砾边长跪不起,苦苦哀求过路乡亲帮忙救人。卖头绳的小贩、卖印糕的老媪、茶馆里的跑堂…..各式各样的人加入了找人大军,一个又一个伤者被救出,可老爹被翻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阿楠套着一条绳索,拖着一辆借来的破旧独轮车,将老爹的尸身从闸北拉了回来。

他的手上满是绳索磨出的血泡,他的眼泪早已流干,只是惶然地睁着眼如雕塑般跪在我们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

哥哥伸手去拉楠叔,可他的腿却像地里长出来的一般纹丝不动。

“爹不在了,可后事还要操办,祝家生意也要有懂行的老人盯着,您老可不能......”后头的话都淹没在哽咽声中。

我走到独轮车边,盯着车上的尸身看了许久许久。没有一丝起伏,我这才有些相信老爹好像真的走了。

风不是很大,我脱下身上的紫貂大衣,盖在独轮车上。

“爹,上海的冷是往骨头里钻的,您多穿点。”

时局日益恶化,日本仍在不断增兵上海,海陆空三军齐出。以十九路军为代表的军方与日军激烈交火,扛过了几波进攻。

春节前后,还能看到我方军机在空中与日机对战。据报纸上说,副队长黄毓铨新婚燕尔便在空战中殉国。上海人心惶惶,甚至有传言说日本人这次意在南京,亡国灭种的危机近在眼前。

连日来为了老爹的丧事,我和哥哥忙得脚不沾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祝家虽然内里亏空但各路亲友及商会同仁实在不少。

为了老爹最后的体面,楠叔强打精神勉力支撑,哥哥整日迎来送往,打点吊丧的各界人士,赢得一致称赞。我在家里帮衬花圈香烛、诵经、守灵等事,从未离开灵堂一步。

这几日我不沾荤腥,听着和尚们嗡嗡的诵经声,手中握紧十字架,又找来古兰经翻看着。

我知道帮不上哥哥太多忙,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很蠢。但如果不拼命做些什么的话,我只怕立刻就要活不下去。

深夜,一名女子身穿素服匆匆而至,竟是谭雨蝶。她本在北平从事多国语言翻译工作,此次接顾维钧调令来沪参与对日谈判工作,会议刚结束就急忙赶来吊丧。

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她竟然哭了:“善文,如果伯父还在他一定不忍心你如此糟蹋自己。”

“你不明白。”我呆呆看着灵柩,一字一句的说:“去巡店的人本该是我!我真是,怎么说呢……死不足惜。”

谭雨蝶有些明白过来,她提起裙摆同我一起跪在灵前。虽然婚约还在,但她到底不是祝家人。我伸手试图阻拦,但没有拦住。

夜晚空旷的灵堂里,穿堂风吹得有些冷。她陷入回忆中,梦呓般说着我们幼时的桩桩件件。她说她见过许多豪门子弟,他们精致又光鲜,冷漠又势力。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有利用价值的人”和“其他人”,至于丫头、门房这类“下等人”自然连人都不算。有多少表面文质彬彬的少爷背地里欺辱丫头,和戏子厮混,因为他们是“下等人”。

“善文,你和他们不一样。”谭雨蝶轻柔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回响,“记得那年阿花的外婆病重,你不仅偷偷给了她好多钱,叫了车把人送去医院,还去医院送吃送喝。”

“善文,你五岁时刚开蒙连字都认不全,却为了让卖报的孩子有口饭吃,天天叫管家去买他的报纸。”

谭雨蝶轻轻揽过我的手臂,把头靠在我肩上,低声呢喃:“善文,其实你比自己想的还要好。”

一滴泪透过衣衫渗入我的皮肤,我抖了抖,稍稍有了一丝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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