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无依在宫女太监们接踵而至的脚步声中悠悠转醒。
赵之湄将兄长的妻妾子女屠戮殆尽,小皇帝在退位后也消失得无声无息,却没有为难这些下人,令按部就班的伺候,井然有序的分成两列端来洗漱用具,黄无依觉得他们或许比自己更懂怎么当一个天子。
侍婢走得又轻又快,熟练的将揉眼睛的黄无依从床上扶起来,矫捷的身姿比起灵猫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听到脚步声是因为她饱经战火…也有可能是黄无依根本没睡深的缘故。
穿久了,要换掉反而不习惯。黄无依仍作男儿打扮,缁撮,乌衣,朴素得不像个皇帝,她自己穿都可以,嗯,大概就是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冒着热气的御膳一样样摆上桌,就差没把筷子塞黄无依手里,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面对炊金馔玉食不知味。她如同嚼蜡般吃完早饭,吃不下又舍不得浪费,好像理解了点解淑窈。
想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他们把空碗收走,默契的没有提上朝的事…黄无依伸了个懒腰,还是决定去一下。
因为大殿被某个疯子烧毁,还波及到了周围的宫室,黄无依只能到偏远的小楼上朝,一支蜡烛就照耀了整个空间,对议政的大臣来说...倒刚刚好,绰绰有余。
“咳咳,诸位爱卿,有事启奏...”黄无依清了清嗓,对角落里两个瑟瑟发抖的老爷子说。
花白的胡子末端被烫得焦黑卷曲,两个老头口水都滴下来了,这就是她的“文武百官”,黄无依怀疑她再凑过去,他们就会吓得当场去世,扶住额头无奈的挥了挥手。
“退朝退朝!...”
老头怪叫一声,嗖的一下就跑没影了。这下黄无依脸也是黑的了,紧咬下唇,手死死捏在龙椅上。
“退朝”后,黄无依顺路去看了看小公主。前朝的公主,当朝的皇太女。
整个皇宫,恐怕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最自在。黄无依自己搬了张椅子,扒在摇篮旁边,用手逗弄着婴儿。
就算外面动荡不安,只要当权者与公主有亲缘关系,乳娘就会把她照料得很好,长开了一点,但一点都不像解淑窈。黄无依猜测赵之湄兄弟都是肖父,不知道会继承哪一方的脑子,婴儿吮住黄无依的指尖,她垂下眼,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不然又是一个赵之湄。
要是趁他不在,偷偷把他妹妹杀了,赵之湄回来会作何反应。黄无依百无聊赖的想,收回手垫在脸下。
回到寝殿,黄无依命人上了一盘茶点,屏退众侍,边喝边看奏章。
别看她案前堆了大大小小二十来捆,都是地方官员呈上来的,中央却寥寥几无。黄无依不信他们夺权篡位,女帝登基朝野会风平浪静的接受,不然赵之湄也不会天天外出,所以,什么样的文书会出现在她桌上,也是赵之湄删选过的。
就例如上次黄无依批的是一个处理方式,后来官员回应事件的结果却南辕北辙,简直就是驴头不对马嘴,所以黄无依推测赵之湄还会在她批注之后再审再改一遍。
真不知道这是想分权还是抓权...黄无依举杯,都被气笑了,认真履行完责任,去花园溜了一圈,欣赏了一下乐府新排的歌舞...
大宫女见她实在无聊,提议去尚衣局试试新服,黄无依点了点头。
黄无依张开双臂,任由绣娘在她身上四处测量,把衣服都试了一遍,让她更觉得自己像个任人牵动的木偶。
“陛下,陛下?...”
唤了两声,黄无依才回过神,望向跪地的绣娘。
“怎么了?”
她在黄无依的注视下摇摇欲坠,半响似是沉了心,仰头直言。
“斗胆问陛下,朝服是要女式,还是男式...”
黄无依默然,倒不是觉得被冒犯,而是在想,啊,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她本身是习惯男式,可她皇帝已经当得够憋屈了,要是连做女人都要藏着掖着,那帮着篡这个权夺这个位还有什么意思。
“女式”还没等她开口,屏风外就有人替她答道。
“谁问你了?”黄无依猛地抬头,露出一个有点狰狞的微笑。赵之湄的眼睛在丝线后若隐若现,无人通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那里站了多久。
“滚出去”
赵之湄把掌放上屏风,像是隔空摸了摸她的脸。其余人跪地,黄无依忍无可忍,拔出腰上装饰用的玉具剑丢了出去,绸破玉碎,赵之湄来无影去无踪,瞬间销声匿迹,好像她在独自发疯一样。
黄无依憋了一肚子气,才黄昏就传浴歇下,有人梦里都不让她得安生,黄无依都要被气哭了。醒来觉得胸闷气短,没了睡意,刚要起身倒杯水,忽然发觉不对,掀开被子。
“冷...”赵之湄趴在黄无依心口,嘟囔了一句,试图把被子盖回来。黄无依挤着双下巴,用斗鸡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松散的衣襟,罪魁祸首慵懒的睁开眼,歪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