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欢汗水淋漓地从床上惊坐起,她大口地喘息着,惶恐四顾,戒律堂的钟声正好敲响,悚然回神。
昔日最讨厌的钟声也入耳了两分。
檐下风扰铃动,檐上麻雀闹哄,推门而入的弟子和她碰巧地打了个照面,大惊失色道:“师、师父,您醒了!”
赵清欢的第一个念头是:师父?居然有人叫我师父!
紧接着,她意识到不对,因为十方洲的那帮子手下是千万不敢称呼赵清欢为师父的。遥想当年,被她轮番收拾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弟子垂首行礼:“师、师父,执事堂的长老说有要事找您商议。”
“不,你谁啊?”赵清欢循声看去。
她脑袋混乱成一团毛线,密密麻麻的似有针扎,一时半会转不过来弯,索性就省去了思考,直接问出口。
对面的弟子迟疑两秒,他想师父这么问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便立即做了段详细的自我介绍,堪称面面俱到。
赵清欢听得昏昏欲睡,吃力非常,仅提取到那么几条有用的信息,总聊胜于无。
最关键的是,她目前仍旧在沈庭雪的身体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
“沈庭雪呢?”赵清欢忍不住地想。
她走火入魔遭到反噬,全身经脉受损严重,梦魇不止,以至于曾经一度迷失在幻觉中,辨不清楚真假虚实。
可眼下确切的疼痛感是骗不了人的。
莫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她上了沈庭雪的身,沈庭雪也上了她的身?
赵清欢眼睫一动,松开拧大腿的手。
弟子迟迟不见有回应,稍显局促,略担心道:“师、师父,您没事吧?”
他望向床上的师父,样貌分明也没有发生变化,可那双眼睛,却存满锋利,让他无故地生了些恐惧,不敢再逼视。
“文进,执事堂的长老是哪位?”
冷不防被点名,弟子虎躯一震,师父果然余怒未消。他忐忑地埋下头,视线触及地面:“回、回师父,是孟长老。”
“孟长老。”赵清欢小声地念叨着。
她依稀记得,文进说过,沈庭雪和孟长老分歧颇多,关系处理得尤为紧张,经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三天前,夕阳残照第十七峰,坐落在半山腰附近的执事堂狼藉遍地,桌椅訇然解体,残片落满天,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群山呼啸,酷似隆雷滚过天际。
无人说话,一室静谧,有弟子跑进来通报:“时间到了,孟长老。”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你想都不要想了!”孟长老吹胡子瞪眼,音量持续提高,约莫是气到不行。
他愤怒地甩袖离去。廊下等候的文进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行了个不算标准的礼。
好在孟长老走得着急,并没有留意到从某个不知名转角冒出来的他,兴许是懒得去计较。
文进朝后退,侧身避过,目送孟长老的背影远去,他收敛了视线。沈庭雪慢条斯理地跨出门槛,表情夹杂着漠然。
流水依着假山蜿蜒淌下,滴滴答答地汇入池中,溅起圈圈涟漪。一条小鱼游弋在两片枯叶之间,几乎与水同色。
“师、师父,您现在在想什么呢?”
赵清欢瞳孔骤缩,若大梦初醒,尚存三四分惺忪,正好对上文进的眸光,她下意识地问出一句:“什么?”
“不、不是我刚才问的,是我之前问师父的。师父,您也不记得了?”文进嗖地仰起头,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偷摸着觑了床上的人一眼。
赵清欢轻揉眉心,余光仔细留意对方脸上的神色变化:“方才是起猛了,头昏脑涨,许多事情一时间还没有想起来,你不妨与我细说一二。”
文进毫不怀疑,连忙道:“当、当时天色已晚,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您挥挥手叫我回去,不必再跟着您。您就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第一等。”赵清欢一手扶额,另一手打断了他:“你是一直这么结巴吗?”
“没、没有。”文进不好意思地笑。
窗外晓风拂柳,一缕霞光红透,眨眼的工夫,赵清欢下了床,踩在地上,语气不容置疑道:“有人欺负你?”
“是、是我的问题。”文进艰难地道。
他将手蜷缩进袖子里面,从袖口浮起的褶皱不难看出,他大抵是在忍耐,握紧了拳头,用力到不由自主地颤抖。
赵清欢逆着白日尽头,精致的轮廓被镀上一层灼人的线条,她脸色阴沉,眼睛都未曾眨一下,但反而显得端方无比。
她进一步捕捉到文进的异常,却没有做声追问,脚步一错,换了方向,朝外面走去:“去执事堂。”
流云奔涌,群山浮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赵清欢薄唇微抿,搁原地踟蹰许久,依照记忆轻巧地踏出第一步。
文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