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丝陷入了梦境。
她又听到了守卫的呼喊。
“女王陛下的命令,不留活口!”身着软甲的守卫指向远处的目标,大声喊着,“继续追!”
守卫们带着猎狗沿着马匹留下的混乱脚印继续追踪,森林在身旁极速退去,像是沉默围观的巨人。前方是一段窄急的河流,时至寒冬,河面上漂浮着刀刃般的碎冰。
暗红色的血迹在此中断,河水掩盖了一部分气味。
只要越过这条河,就进入了南境大公金斯利的封地。
王夫洛林没有多余的手捂住被箭矢贯穿的伤口,他一只手勉强握住缰绳,极力控制马儿奔跑的方向,另一只手牢牢护着他的女儿。
希瑞丝紧紧抱着父亲的腰,不久前她刚在睡梦中被人急忙摇醒,挎上贴身的小袋子并匆匆套上外袍,父亲带着她从许久不用的暗道逃离城堡。她惊恐地瞪着眼睛,身体僵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洛林感受到血液在不断流失,体温正在离他而去,身后的追兵似发狂的鬣狗一般循着血腥气死咬着不放。
今晚云层很厚,几乎看不见月亮,这原本能替他争取一段时间,可是洛林知道,他的马不能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已经精疲力尽,也许下一秒就会被石块绊倒,届时他和公主都会丧命。
洛林咬咬牙,发狠夹紧马腹,黑马发出一连串的嘶鸣,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身后的追兵暂时没了身影。
洛林没有犹豫,他拐进一片树林,忍着剧痛快速下马,从怀中掏出被血染红的羊皮卷,还有一把刀柄镶嵌着宝石的蛇铁匕首,一齐绑在小公主的身上,再将缰绳塞到女儿手里绕了几圈收紧。
“我很快就会来找你。”洛林对着希瑞丝说,他勉强笑了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绳子,我教过你的。认真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在看到白塔前不要下马,直到见到金斯利大公,交出秘卷,说你一定会兑现承诺,他会帮助你。”
“父亲,别丢下我。”希瑞丝哭求着,想去拉洛林的手。
洛林推开她的胳膊,最后一次摸了摸女儿柔软的银发,近乎祈求地说:“现在,不要回头。”
洛林扬起手,狠狠抽打马匹,黑马踢起几下混着雪的泥块,朝着远处跑去。
受惊的枭鹰在树林中盘旋起来,发出的叫声与马蹄声混在一起,在夜色、积雪与残月的掩护下,黑马载着他最后的希望离开。
洛林抽出长剑,银光闪动的剑刃上,印出他心如死灰的眼神。
他用这把剑杀过无数敌人,保护过女王免遭行刺者的伤害,现在这把剑即将对准他曾经的同僚。
女□□的妻子,从不怀疑这把剑的锋利,她只是怀疑这把剑的忠诚。
卫兵很快将洛林团团围住,他们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洛林的心脏——
不要!
“父亲——”
希瑞丝尖叫着惊醒,头痛欲裂,视线眩晕,浑身是汗。她摸了摸着身子底下柔软的床垫,确认自己还在酒馆。
是梦,也是记忆的重现。
希瑞丝捂住了脸,摸到了潮湿的泪水,她已经有几年没有梦见幼时逃亡的场景,也许是今天遇到了维洛,让她潜意识里想起从前的事。
该死的维洛,她心想。
被驱逐出王庭后,希瑞丝并没能顺利地抵达大公的城堡——受惊的马儿带她走偏了方向,她渐渐远离了主大道,身下的坐骑倒地之后,她混在商队中来到大陆边缘的小镇,在这里被好心的贝拉太太收养。
这段痛苦的经历让她在睡梦中被惊醒后很难再次入睡。于是擦干眼泪后,她慢慢坐起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
贝拉太太的房间发出阵阵鼾声,其他人还在睡着,她不想吵醒别人。
希瑞丝坐到窗边的藤椅上,一只手搭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月亮,阵阵凉风飘过,吹干了她背后的细汗。
今晚的月光很是皎洁,碎银一般撒进房间里,爬过装满覆盆子的果篮、桌台上的粉色衬布、角落挂着披风的衣架,还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黑色的人影?
房间里怎么会有人影?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希瑞丝的神经从颈后连串炸开,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她想要逃跑,却坐在原地不能动弹。
片刻后,希瑞丝终于从恐惧中夺回一些理智,她撑住椅子起身,张开嘴正准备呼救——
那个黑色身影蓦然行动,鬼魅一般游走到她身后,一只有力的手绕过胸前扼住她的胳膊,紧接着,她的嘴也被捂住了。
希瑞丝的心脏咚咚狂跳,她疯狂地挣扎起来,试图逃脱禁锢,然而这无疑是徒劳的,在这样的钳制下她一点劲也使不上。
背后有扣子隔着几层衣物硌到她的肩胛骨,她贴着身后人的胸膛,紧紧束缚着她的手套传来织物的气味。
“别动,别出声,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