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患者还有印象，“是下肢截肢的一位患者。”
“那个患者今日来复查，说术后时有发烧的现象，而且刀口也愈合不良，江医生刚才给患者重新打开了刀口探察，发现骨髓腔处遗留了一个止血的棉球。”
沈念皱了皱眉头：“这可就是手术事故了。”
“没错。”边上听两人说话一直没出声的谢敏敏补充道：“周医生的意思是他给患者提供赔偿和后续的养护费用，然后再往上打给报告要个处分这事儿就算结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但江医生的意思是，要周医生停止手术权限、降级观察。”
“停止手术权限的使用是要出现重大手术失误或者手术技术存在重大质量安全缺陷的。”沈念回忆了一番。周医生犯的错误确实不应该，但这处罚也有点过了。
因为中午听到的这个消息，沈念下午做手术时几次分神去看江昼。
江昼：“怎么，患者的伤口长我脸上？”
沈念连忙低下头去。
等众人结束手术，外面天已经擦黑了。
江昼清洗了手，对正要出手术间的沈念说：“你跟我来一下。”
沈念对要被叫去有所预感，跟着江昼回了办公室。
“说吧，刚才手术时为什么一直看我。”江昼活动了一下做了五个小时手术的手腕子，抬头望向沈念。
沈念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吃瓜吃到正主头上，又是在手术中，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的。
江昼抬了抬眼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你也觉得周建那件事，我做的过分了？”
沈念讶异地抬头，她以为江昼会训她没有职业素养的, 却没有想到江昼一开口却是问这个。
她思索了一会儿，措辞开口：“只是觉得，错不至此。周医生的医术有目共睹，这次的失误也并非主观上的故意和过失。而且病人——”
江昼：“而且病人的伤情已经被很好地解决了，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对么？”
沈念默认了。
江昼：“你站在医生的立场，自然希望这件事能有回转的余地，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台上会犯什么错误。但是沈念，医生有容错的机会，患者有吗？患者的家属有吗？”
“若是患者因为医生的失误而不治身亡，你考虑过家属的感受吗，这对他们公平吗？”
江昼的声音有些沙哑，有那么一刻，沈念仿佛在江昼脸上看到了悲伤的影子，像是要哭了。
但是再一看，却还是那副她熟悉的冷漠沉静的样子。
沈念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她不想自己的带教师父与其他人的关系闹得僵硬，他虽然说话不怎么好听，但这几个月对自己的提点也是实打实的。
她找了个折中的法子：“江老师你应该让院长他们来决定最后的处罚，我相信院里会公正处理的。”
他好似对她的回答很失望，并不再开口说话，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盯着病例半个钟头，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江昼闭眼按了按太阳穴。
半晌，他抬头看着桌面上一家三口的合影，耳边是秒针走过的滴滴声，脑海中又浮现了这二十几年来无数次出现的画面。
他看见8岁的江昼站在楼梯间。
他看见了给爸爸手术的那个医生。
“你就当不知道那患者身体里落了一把手术刀，你要是说出去，我们都得完蛋！你清楚没！”
江昼看到8岁的自己冲出了楼梯间，边喊边跑向人群：“他们把手术刀落在爸爸身体里了！他们把手术刀落在爸爸身体里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江昼的脑子又开始针刺般的疼痛起来。
后面几天医院里没出对于这件事情的声明，江昼与周建也照常在岗位上工作没有再有过争执，加上医院内事务繁多，大家也就慢慢忘了这件事情。
直到一个周五早晨，沈念照例跟着江昼在住院部巡房。
江昼微笑着问老人：“李大伯，今天伤口可有再裂开？胃口可好？”
李大伯在妻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没有裂开，胃口都好的。江医生，你看我什么时候能出院？这都5天了。”
江昼撩开大伯的衣服看了看伤口，说：“再两天差不多了，等明后天我看完伤口，恢复不错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李大伯的妻子很高兴，这医院毕竟住着不舒服，费用也高，能早些出院就早些出院。她拉着江昼的手要谢他。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念转头，见周建一脸怒气地冲进了病房，撞开了旁听的沈念与其他几位管培医生，一把揪住了江昼的衣领。
周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江昼，我与你无仇无怨，你有什么必要和我过不去？”
江昼拽下了周建的手，理了理褶皱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