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是故意告诉他前面那辆马车是谁家的,我与那辆马车主人的关系又是如何。但见他似乎是在认认真真地跟我致歉,免不得故意作些花出来。我故意皱眉,让眼眸里都堆上埋怨,这才开口回他:“公子做这些虚礼还有什么用,明日要是有心人拿你我取乐怎么办?”
他歉意更深,眉间卷席上了难过,往后连忙退了好几步:“是我叨扰了,我这就去找岚姐姐。”说完抬腿就要走。
“那——倒也不必。”
我掩面而笑,瞧着面前的木头脑袋更加高兴起来,好一阵才放下手中扇子,恢复正常神态,上下扫他一眼,嘴角上勾,道:“跟我走吧。姚公子。”
我们中间隔了些距离,我不急不慢走着,就等着他向我发问。
花园里的花百般种类,香气逼人。可惜还没到蝴蝶蜜蜂群飞的时候。
直到将近走到了末尾,我才听到他的声音——“在街上我听马车里的姑娘喊你——梦楠?想必就是季家堂小姐季梦楠?”
我“嗯”一声:“那你可能猜出和我同车的是谁?”
“这,”
我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怎么,有什么渊源?”
“没什么渊源,”所幸他回得果断,否则我的疑心即时就要起得严重,“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随意猜度马车内帷帐内女子姓名不合礼数,当是浪荡子才为。景云不敢于己过誉,但也敢说自己并非一个不知礼数之人。”
我的嘴角慢慢真正勾起,认真起来。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上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人还是长平皇帝在的时候,那时候上到天子皇子下到平民百姓,大多都是守礼的做派。若是将他丢回乱世前与我相遇,我怕是寻不出他这项好处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新帝和异族皇后恩爱携手的样子,有妻子皇后却还对季家特别是益华姐姐格外青睐,惹人非议、超了尺度,心中不免轻视新帝,世风日下,就连往日受教于主姬长桑婈膝下的皇子如今竟然也不能自觉守住礼法了。
“就是她,”我指着开爽堂姐,“是我十四堂伯的女儿,我也唤声堂姐。十四堂伯与你们姚家有商业往来。”
姚景云这下沉默了。
我轻笑,将侍女端来的茶杯递给他,里面是团黄与兰花相合的茶水:“所以,你和我说你听不出马车里坐的是开爽堂姐?我是不信的。”
“从前就连季叔我都未曾见过,两年前锦州一行,我更并未见过季叔的女儿,只知她外名叫开爽。仅此而已,”他着急得很,“若是不信,我就找同行的人来为我作证。”
“不必,”我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了头,“若是不信,即便你拿出了最真的证据,我也有不信的理由。我的姐姐告诉我过,永远不要自证,若是有人提出质疑,便要他拿出质疑的凭据来。我是如此,你亦如是。”
“姚景云,是我措错了辞。”
他先是愣住,然后长长久久地看向我。
我以为他还是不肯原谅我,便亲自倒了茶水,上前,半跪:“请姚公子原谅。”没用很大的声音,以防姐姐妹妹们太快注意过来,扰了他的决定。
他急忙也下座,左手接茶水,右手将我扶起:“今日是来品酒的,又是喝茶又是聊天的,岂不是浪费了。”
“那我去偷一坛百花醉来——”我降低声量,“我忍冬哥哥前不久给雪鹃姐姐送了几坛做生辰礼物。”话还没说完,我就准备拔腿溜走,“你且等着。”
他站在石阶下面,也压低了声音:“生辰礼物,不问自取不好。”
我听闻笑了,往石阶第三层踩上去,背对着他,雀跃:“你不晓得,我们感情很好,益华姐姐和雪鹃姐姐感情更好,只是偷一坛酒的事情雪鹃姐姐绝对不会和我计较。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还。”
“你去哪儿还一坛新的?”
我眼珠子一转,手指放在唇中央:“秘密。”
自然是浮光阁了。忍冬哥哥酿百花醉需要一味名贵材料,只有浮光阁日常就有大量供应,他便从酿酒的第一天始就和浮光阁合作,他把控技术,浮光阁提供他要的材料,等酒成了就给出三十坛。浮光阁阁主爱财,对每年三十坛的酒格外珍惜,除了人情走动送掉的,其余的他都以奇货高价等人来买,若是一年没卖完就积攒到下一年,哪怕下一年销量好坏未知阁主也宁愿烂在手里绝不草草出售。
这些消息啊,只有我们兄弟姐妹知道。
而我们都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