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
手中的书对于姜月仪来说,是溺于水中时的救命稻草,亦是递到快要渴死之人面前的一抔水。
膝上轻动,姜月仪缓缓从小憩中醒来,才发现是紫竹正抽走她搭放在膝边的书,为她盖上薄毯。
不知何时起,外头的雨已经停了,日头已经有些许从厚重的云层中钻出来,带着快要到初夏的暖意,若不是檐下尚有滴水,姜月仪简直要怀疑这几日的雨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她直起身子,揉了揉肩膀,从紫竹手里拿过书正要继续看,外面却传来了兴安的声音:“夫人,大爷有事叫您去书斋一趟。”
姜月仪有些意外,但转念略一思忖,已经想明白了三分。
她起身整了整衣衫,又扶了一把鬓边倾下来的簪子,叫上青兰便往前头去了。
兴安正在外头等着,看见姜月仪这么快便出来,原本有些绷着的脸上马上堆出一脸笑,才短短一段路,却连连将她往前面引。
越是如此,姜月仪心下便越是忐忑。
等到了书斋门口,姜月仪留了青兰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去见祁灏。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在祁灏这里见过那支供在青瓷中的桃花之后,今日一入内,姜月仪的眼神便不由往那处瞥去。
然而令她有些失落的,今日那里却空荡荡的,桃花连同着青瓷花瓶已经一同不见了。
那会儿祁灏的桌案也是纷乱的,今日却收拾得妥帖了,连一张废纸都未曾再见到。
祁灏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他总是在案前的,今日是立在那里,直到姜月仪的脚步声近了,他才转过身,目光淡淡地扫过姜月仪皎洁的脸庞,道:“那日你来过了?”
姜月仪眉心一拧,但很快便松开,回对祁灏的神情亦是淡淡,一点都不像新婚没多久的夫妻。
在来之前,她已经想到过祁灏是为着那日她私自闯进他书斋的事,然而心底里到底还是存着一丝莫名的希冀,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如今嫁了人,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荒腔走板,仿佛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什么似的。
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方才有过的念头,或许祁灏找她并不是为了那日的事。
可惜祁灏确实是为此而来。
姜月仪身上忽然升起一股寒意,面上的神色却愈发收敛起来,看着规规矩矩的,端庄板正,向着祁灏微微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乖顺,祁灏却丝毫没有被她打动半分,稍稍清了清嗓音之后才道:“是他们做下人的不好,没有同你讲清楚,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的书斋从来不许外人进的。”
外人?
姜月仪的心里像撞钟似的钝痛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往外面看了一眼,在这里倒看不见兴安他们的身影。
“不关他们的事,”姜月仪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拦了我,是我自己非要进来。”
闻言,祁灏忽然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浅唇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其实很好看,如春风化雨,九寒天时凝成的冰都能消尽,却不常笑,至少姜月仪几乎未曾见到过。
他道:“月仪,你不必如此。”
其实这里谁又是痴傻的呢,祁灏不过是为了给姜月仪一个台阶下,才故意推到了下人身上。
但他这个情,姜月仪却没有收下。
她不需要祁灏给她一棍子再给颗枣子,即便祁灏没有恶意,这个施舍她却受不起。
“大爷有什么话说便是,”姜月仪笑了笑,“说清楚了我便明白了,否则哪日我不懂事,又不小心犯了大爷的什么忌讳,总是让兴安他们受委屈也不好。”
祁灏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那好,是我先前想茬了,对不住。”
他停顿了片刻,屋内静得连窗外花瓣落地的声音几乎都能听见,而后他才继续说道:“以后除了我在书斋里的时候,你都不许进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