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暖风熏的人昏昏欲睡。待氤氲的茶香散去,凌云霜终于放下了茶盏。
被唤作玉露的绿衣小婢很快撤下茶盏,她心里觉得今日的小姐与平时大不相同,从前亲事黄了,凌云霜总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今日却不同多了,一副愁思郁结的情态。
玉露思来想去,只能把这种不同归结于今日外出听的那遭闲言碎语。但姑娘家最忌讳的就是心中郁结,一是想得多了劳神,二是郁结于心对身体也不好。
“小姐,下午可有安排?”今日倒是个明媚的好日子,从前凌云霜最爱在这种日子里做些消遣的事情,人一忙起来就不容易多想,玉露如是想道。
凌云霜被提醒了一下,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玉露,爹爹几时下朝?”
“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呢。”
“今日出门一趟,有些乏了,我稍睡一会儿,你替我点炉安神香。”凌云霜抬手将头饰拆下,换衣服准备休息。
玉露应声,准备燃香。
“玉露,爹爹回来之前,你记得喊我。”
玉露再次应声,手上的动作没停,安神香的味道逐渐在屋子里飘散开。玉露一贯心细,知道她要睡觉,把帘子打下来,屋子立马昏昏暗暗,营造出一种很合适的午睡氛围。
凌云霜就在这暖风习习、香气氤氲的午后,陷进了柔弱的被窝里。
其实,凌云霜并不想睡觉,不过是找个借口独处罢了。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也得自己慢慢理清,旁人帮不了她。从前的她,并不信鬼神之说,但经此一遭,她又不得不信。
凌云霜从寝被中抬起双手,借着昏暗的光线,欣赏这双手。这是一双细白的手,十指纤细修长,没有任何的茧子,也没有任何的伤疤,旁人只看手也晓得这是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手。除了那一道断掌纹,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像今天这样好的日子,从前的她会做很多事情,她会用这双手晒书、煮茶、插花、弹琴……但是,这样的好日子,似乎已经离她而去很久了。
如果玉露此刻知道她所思所想,一定会大为震惊,然后说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明明这样的日子天天都有呀。
只有凌云霜知道,这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从她上辈子嫁给太子,这样的好日子就再没有了。连着这双纤细修长、白净美丽的手,她也许久未见过了。
太子需要的伴侣是什么样的呢?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成亲前曾有宫中的老嬷嬷对凌云霜进行教导,但短时间内教给她的无非是些宫廷中的礼仪,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饮食起居,都有其特定的礼仪。让她明白何时该行何礼,才不至于失了身份,给太子丢脸。她自认为,这方面她学得是顶顶好的,连自诩最重礼仪的皇后,都挑不出她的错处。
但是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需要的太子妃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会教她。只能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在受伤中成长。
太子说,身为东宫的女主人,她该学会为他洗手做羹汤。于是,凌云霜开始学习,她向最熟悉太子的人——太子乳母陆氏学习。陆氏是怎么教她的呢?让她从劈柴开始学起,劈柴、生火、择菜、洗菜……凡此种种,凌云霜尽心去学,却只能得到陆氏笨手笨脚的评价。
她不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是否真的如陆氏所言毫无天赋,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变得通红、肿胀,布满细小的伤口,一沾水会有隐隐的刺痛感。
如此这般做出来的羹汤,太子也并不喜欢。每当太子怒气冲冲回到东宫时,陆氏总会让她奉上自己做的餐食,但她做的餐食,总是不合太子口味。这份不合口味的餐食,会让太子的怒火更甚,而太子燃烧的怒火,最后只会发泄到她身上。
她曾替太子亲手熬制过一盅人参汤,这汤是按陆氏的方法,调味精准到每一勺盐,小火慢炖了一下午的。陆氏说太子最爱此味,从小喝到大,凌云霜信了。
太子其人,阴晴不定。他当着凌云霜的面饮下那盅人参汤,这是从前未有过的,连一旁的陆氏都颇为惊讶。见他全部喝完,并无出言不逊,凌云霜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但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呢?太子喝完那盅汤,身上即刻起了许多红疹子。他对着凌云霜笑了,笑意是未达眼底的,格外瘆人。
“太子妃,过来。”太子招手,像对待呼之即来的玩物一样向她招手。
凌云霜并不想靠近,太子通红的眼,满身红点的肌肤,告诉她,这就是个易燃的怪物。
她不靠近也没有用,太子站起来了,一把抓住她的脖颈,狠狠收紧。
窒息的感觉,是很独特的体验。凌云霜幼时曾因贪玩,不慎跌落池塘,被水包围窒息的感觉,她忘不了,更忘不了的是,被死亡包围的感觉。太子不断收紧的手,让她再度回忆起了那种被死亡包围的感觉。
人在溺水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会本能地自救,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