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里点着淡雅熏香,两排书架上挤满各色书籍,书桌上还放着昨夜没写完的字,笔墨书纸乱糟糟堆满一桌。
扶杳看得直摇头:“你自己懒就罢了,也不叫人收拾一下,让外面那些人看见又有得编排。”
裴司介的贴身丫鬟青梅连忙附和:“就是,姑娘您也劝劝我家姑娘,总不让我们收拾书斋,老这么乱成一团回头又要被老爷骂。”
裴司介横一眼扶杳:“你好意思说我,你那制香室乱得跟鸡窝一样,我这里至少比你那儿强些。”
扶杳不服气:“制香室跟书斋怎么能相提并论?一个是堆满药材香料,要各种捣腾,一个却是安安静静,文雅作诗写字的地方。”
裴司介指指圆窗边一张乌木折背扶手椅让扶杳坐,自己则在书桌后坐下,然后把几支写过的羊毫笔递给青梅:“你去帮我把这几支笔洗干净吧,也算你收拾过了。”
“姑娘!”青梅很不甘心瞪着她。
裴司介挑了挑眉:“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青梅只得不情不愿接过笔出去。
扶杳看着圆窗外一树开得热闹的桃花,忍不住叹息:“倘若我有这么好的院子,必定按自己心意打理得舒舒服服,也不枉费这一窗的好风景。”
裴司介笑起来:“可现下这样就是我觉得舒服的状态呀,太整齐反而拘束得很,写字不能放开了写,连作诗都不得大气。”
“好了你别管我这些,说说你家里什么情况吧!”她将话题引回来。
扶杳想到刚刚的事心中有愧:“都是我不好,不该这种时候还来凑热闹,惹得你得罪郑如蔓。”
裴司介一脸不屑地:“你今日才认识我吗?我字典里从来没有‘得罪’二字,凭她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在我这里也得看我高不高兴。”
扶杳知道她的脾气,只能无奈摇摇头。
“行了,收起你这杞人忧天的嘴脸,快说说你爹什么情况?”裴司介催促。
提到这个扶杳脸上的担忧就藏不住:“正如她们说的,父亲被圣上关了起来,也不给我们探视,已经小半月,托人打听过,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来,好在暂时还没牵连家里,就是不知道往后会如何。”
裴司介点点头:“既如此你也不用太担心,以往言官下狱都不曾连累家里,哪怕关个几年出来,也有官复原职的。这段日子只要你们花些银钱去牢里让他过得好些,再慢慢想办法等他出来就好了。唯一要顾虑的,是你父亲不在家,你跟你姨娘还有阿栖的的日子怕是会难过些。”
这话正说到了关键上,扶杳眼眶微红:“还是你明白,父亲在时我与姨娘和四妹还能安稳度日,如今失了他的庇护,夫人昨日就寻了由头将我姨娘拘起来,本打算当场发卖,还好我使了银钱给牙婆,让她诳夫人说大喜之前卖人不吉利,让二妹完婚之后再找机会卖,这才险险留下我姨娘。”
“完婚?发卖?”裴司介十分惊讶,“他们怎可如此?况且扶翩已经许了人家吗?怎的此前毫无消息?”
扶杳道:“是临时决定的,我家情况你也知道,除了父亲只余五弟一个男丁,他又那么小根本不顶事,夫人便决定让二妹招婿进门,方便日后管家理事。再说父亲那边也需要人去跑动打点,没个主事人确实不方便。”
裴司介沉默下来,她了解扶杳家。
扶家祖上也是做官,但一直人丁单薄,传到扶杳父亲扶宗濂这代只剩他一个男丁,又偏偏老父早亡,只靠寡母拉扯长大。好在他读书争气,于正吉七年考中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当年扶大人这位探花郎品貌俱佳,获得不少名门世家青眼,可惜在见钱眼开的寡母授意下娶了家世一般但家财雄厚、嫁妆极丰的礼部员外郎家嫡女胡氏。
胡氏两年无所出,扶大人便从外面买了季氏为妾。第二年胡氏与季姨娘同时怀孕,季姨娘早半月生下庶长女扶杳,胡氏生嫡次女扶翩。一年后两人又于同月先后生下嫡三女扶依和庶四女扶栖,总之就是没有儿子。
扶老夫人心急如焚,又给儿子抬了个丫鬟为妾,丫鬟肚子给力很快就有了,大夫把脉信誓旦旦说是男孩。老夫人于是把这丫鬟当宝贝一样供起来,可惜丫鬟命薄,竟难产而亡,肚里的男孩也跟着一起没了。
扶大人心灰意冷,再不肯纳妾,直到五年前拗不过老母亲以命相逼,才又抬了个姓凌的丫鬟。这个丫鬟命不错,一胎生子,母子平安。
如今扶大人入狱,家里唯一的男丁就是这个四岁幼子扶世晗,若扶大人能早点出来还好,倘真关个几年,府中只余这一屋妇孺小儿根本没法过日子。
胡氏急着招赘婿进门是情理之中,但按长幼顺序,要招女婿也该让扶杳招,只是胡氏如何肯让家中大权旁落?
裴司介想了想,斟酌再三道:“这样的情形,恐怕只能去求老太太了。”
扶杳稳下情绪,强笑道:“自从父亲下狱后,祖母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如今已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