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中的快乐还没能延续多久,就有一个自称神仆的男人从山上下来,说最近村子中发生的好事都是山神娶妻的吉兆。
而山神的妻子必须出自他们这个备受山神庇佑的山村。
一开始,村中无人相信,只觉男人是在招摇撞骗,嘲笑一番之后便将他轰村子。
但还没到第二天,好友的父亲便又突然病重。
之前好友拉着她去拜山神就是为了重病的父亲祈福。
那次拜神之后,好友缠绵病榻的父亲逐渐好转,而她也如愿以偿地怀孕。
那时的她心下隐约不安,总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自称神仆的男人被他们赶走后,村中所有人的身体每况愈下,连她平日里极少生病的丈夫都觉着浑身无力,精神不济。
没过几天,那男人又来了。
说是山神娶亲本是吉兆,若是一天后村中还选不出新娘献给山神,那山神以往给他们赐下的福将会被尽数收回。
这次离开前他留下了两条规则。
一是必须是身心具洁的女子才能当山神的新娘,二是最好不要生出逃离村子的想法,不然将会被神明所抛弃,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不信邪,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村子,但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在村口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这下无人再敢嚷嚷着要离开村庄了,毕竟没人想下一个死。
他们犹如笼中困兽,不能离开,也不能让身体无止境地这么衰弱下去,就意味着他们得妥协。
年轻人身体健壮,疾病面前,老人小孩往往是最容易倒下的。
最先撑不住的是她邻居的儿子,稚嫩小脸煞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大夫去了也没有。
也不知那夜发生了什么,隔壁夫妻俩将自己大女儿绑了推出来,就在隔天神仆询问新娘有未准备好的时候。
他们在女儿哀求无助的目光下朝神仆下跪,卑微地祈求山神救救他们的儿子。
他们生了好几个姑娘才好不容易得了的这个独苗苗。
那被献上的姑娘自是被神仆带上了山。
在听到这个残忍的消息之际,没来得及生出悲哀之情,紧绷了好几天的心神便首先松懈,保全自身的窃喜先一步涌上心头。
那时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的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保住她得之不易的孩子。
“新娘”被送上山后,村中人的身体果然渐渐好转起来,尤其是隔壁一家,很少再生病,就算生病也能很快好起来,大家都说这是山神的赐福。
她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
可来年,差不多同一时间段,神仆又来了。
同样是说山神娶亲。
受过折腾的村民们没多做什么挣扎,就选出了个姑娘交给山神。
在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村中人为了得个传宗接代的男娃,前面不知生了多少个女娃。
人多家中自然过得拮据,不少人觉着还不如将女儿送出去给山神当新娘,这样减轻负担的同时,还能得到山神的庇护。
村中人积极的态度,让贾延芳安心不少,想着这种事应该不会轮到她女儿的头上。
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年,一场突来的变故,让她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
献上新娘的那天晚上,神仆又下山了,说他们献上的女子并非清白之身,山神大怒。
自那之后,献上不洁新娘的那户人家中的所有人缠绵病榻,而一向自愿献上的新娘也变成了山神指定。
看着慢慢长开的娇俏女儿,她几乎每天都在向上天祈祷,祈求山神千万不要选中她的女儿。
可千跪万求,厄运还是降临到了他们一家身上,彻底打碎了她卑劣的窃喜。
几日前,神仆下山通知今年被选中的新娘是杨宝鸯,她的女儿。
她一时难以接受。
神怎会如此残忍,在赐予她的心心念念之后,却又无情夺去。
她脸上明晃晃的嘲讽凌迟着杨春祥的内心,破罐破摔的气话双刃剑般横亘在本该互抱取暖的两人间。
杨春祥僵硬地松开紧绷的下颚,低斥道:“少胡言乱语。”
贾延芳笑容讥讽,“胡言乱语?你不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没有。只是……我们非得这么做吗?”
他神情语气无一不是犹疑,但却还是将她的所做所为归为“我们”。
可贾延芳却不准备给他留犹疑的余地,她反问,“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的女儿能活吗?”
山神新娘一年一换,被送上山的新娘皆不知死活,亦无人再见过她们。
杨春祥看着孤注一掷的妻子沉默良久 。
沉厚的嗓音被压抑着的情绪割得干涩嘶哑,“……可他们也只是一群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