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禾的大黑色的、贴满了各式粉钻的行李箱被粗暴地扔在了门外,她想追上去理论几句,想不出的词的嘴巴动了两下便差点和砰然关紧的大门接吻。
“嘶,我的鼻子,我的高鼻梁差点要凹进去了。”
老洛家是书香世家,对于外貌的看重总是不如随时能背出的几句诗词的——
但她却很是珍惜。
从非洲大草原做完义工回来,她如今只靠着这张脸和高挑身材接些平面模特的活计维持日常生活。姥姥说她的性格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虽然她并非这个家生出的外貌个例。
门又开了。
姐姐火急火燎地握住门把手往里扯开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适时洛禾正蹲在地上找被摔在地上碰掉了几颗的心型粉钻,这玩意是配好对的,不能丢。
“爸被你气得晕倒在房间了。”
她和洛雅对视,眼中映出对方的脸。
这是两张虽不是作为双胞胎出生,总体五官却只有细微差别的脸。只不过一个正蹙起眉头、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一个表情懵然、眼中充斥着似乎什么也无法掀起波澜的淡定。
*
老洛没有彻底晕。
他在双眼闭上被送去医院之前抓紧了洛雅的手,脸上下垂堆在一起的皱纹抖了两抖,终于生了老年斑的手指径直对着她:“滚出去,不孝女,我不需要你。”
“哦。”洛禾回复一声。
她的反应在姐姐看来已经算得上是冷漠了,可她的确没什么想说的。
两年前她便决定放弃高考去做一名无国界兽医,老头装作心脏病发将她强行留在国内,那时候在雪白的病床上,他伸出了还没有长斑点的手指:
“我老了,你姐姐刚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家里不能缺了你。”
那段回忆有些不堪,在洛禾意识到又在自戳伤疤的时候思绪便戛然而止了。她偏过头,回避掉了姐姐现在望着她的、眼神中隐隐传递出的指责。
洛禾知道姐姐是不会对她说出什么重话的。
后来老头的确也发了病,所以连带着高考那两天她都是留在病房里温习的,一边还得买饭和给老头倒尿壶。而姐姐则因为带的班级语文年纪垫底加上感情生活不顺利喝了个酩酊大醉,跟前男友温存又纠缠将近一周才缓缓现身。
她本不是那种轻易会被道德绑架绊住脚的性格。
洛禾不自觉地望向电视柜的方向,这次回来还没能吃上一顿饭就被赶出门去,连本该挂在电视上头的妈妈的遗像都没看上一眼。
现在那里空落落的,想必照片被收进房间里去了。
为什么会留下来呢?
大概是妈妈临终前叮嘱她说,要听老洛的话,不要那么以自我为中心了。
其实她哪有,孩子生下来不就已经剥离母体,回归社会终究要用自己的身份的,她按部就班地做好了课业,在找到想要做的事情的时候选择踏出那一步,为何不可。
在很有经验的姐妹二人协力之下,老洛顺利被一辆救护车接走,白色轿车在楼下哔咘哔咘了一阵,径直朝着更开阔的大道开去。洛雅随车,她便心安理得地在窗边观望。
阳光穿过林荫,光斑轻移。
她坐在摆在床边的白色床头柜,两条腿荡啊荡。
推开窗户,绿叶的味道好像顺着风灌了进来。虽是初秋,天气还算热,洛禾不想就这么回了酒店,错过能独享这个好久没回来过的家的机会。
她想去楼下小卖部买根冰淇淋在这里坐上一会,什么话都不说也能看得滋滋有味。虽然小卖部已经倒闭许久,连带着记忆席卷成为了秩序井然的大型超市,记忆尘封。
晃晃荡荡如同水波粼光,茂盛的绿意不规则地摇动,她在草原中待了许久,暂时看不腻眼前风景,而听闻风讯的樟树味道甚至让她记起了在琅光一中的夏日。
话说,‘书香门第’之家,书都去哪了。
洛禾心里咯噔一下,踩着赤脚、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白色木门是曾经像极了公主房的入口,曾经的粉色蚊帐和玩偶都是妈妈精心装饰过的。
铁门把手上包着一个棕黄色护套,一只带着生日礼帽的小熊挂在上头。
和她离开家时一样,它依旧在微笑着招手,往右扭动,昏沉的黑淌满房间。洛禾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布,除了被由上而下垂落的帘布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还有入鼻的一阵呛人的灰尘味。老东西退休以后不读书,改把这些都堆她房里?
洛禾从裤袋子里掏出手机,划掉好友张小凉发来的短信攻击。
看都不用看,无非是‘你回国了啊要不要聚一聚’、“我家猫今天带去做体检了结果满肚子大便”,以及对她感情生活的三百六十五度盘点和审问,真令人心寒。
她本想等找到口罩再进去一探究竟,却忽地啪的一声按了灯开关,直奔房间角落的另一个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