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意外。
你面色如常地想,一直以来,你都是被迫承受他人的人生,从不能施加干预,更不必提与之对话。
莫非饶是天道写的程序,也会在万世轮回中有那么一两次运行错误?
还是此事另有蹊跷?
你一时没有说话,指腹揉过石头的额角,他此刻也顾不得摆开你的手,一双龙目金瞳睁开,眸光沉沉。
那书生就没有这么从容了。
他震惊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珠子溜了一圈,将这破败逼仄的草屋扫了一圈又一圈,神情愈发惊骇。
他方才是在同谁讲话?
他哆嗦着掀开被子,摩挲着揣起灶旁的烧火棍,踩着破洞露指的布鞋,便要推开房门去看。
外头天寒地冻的,可算了吧,再把人冻坏了。
你这样想着,便开了口。
“别找了,我在你……脑子里。”
书生猛地跌坐在地,烧火棍脱了手,砸到自个儿脚上,小腿肚直打颤,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
“你……你,何、何方妖孽。”
“……”你将语气和缓到一个刻意的程度“小许啊,你读的是圣贤书,不是什么道法三经,驱不了邪的。”
书生又哆嗦了一下。
石头攀上你的肩头,谴责地蹭蹭你的面颊。
好嘛,你无声讨饶,你不逗弄他了便是。
“我亦并非邪祟——你先站起来把门关了,冷死了。”
方才那一跌,把门震开了一条缝。
书生脑子还有点麻木,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哆哆嗦嗦地摸上门链。
“链子从左边绕过来,穿过门环,扣到第九节,挺好,这下当是关紧了。”
他依言做了,嘴唇青白,半晌没等到下一句话,颤声道:
“然,然后呢?”
“嗯?”
“您……您还有什么吩咐?”
敬词都用上了。
“……说了我不是邪祟。”你心知这是人之常情,认命地叹口气。“然后到被子里捂着,天亮了出去劈柴、写书。”
他连滚带爬地将自己裹在单薄被褥间,你也沉默下来。
事实上,万世轮回中,沉默才是你的常态。
许是一番折腾叫身上生出点热意,书生苍白的面容上腾起一点血色,犹豫半晌,勉强拾起点吓掉的文人风骨,率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气氛。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好问题。
“你好无礼。”你声音平板,带着些将醒未醒的惫懒“天色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那书生瑟瑟发抖。
“我可以困吗?”
你愣了一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睡意淡了些。
“睡吧,我不会害你。”你的声音平静温和,“你问我是谁,我也记不得了,大约是尊魔神吧?”
“这不可能。”
书生本能地反驳了一句,你挑挑眉。
“哦?”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
“此世尚存的七尊神明,没有一位……”
会失忆,还往人脑子里钻。
“七尊?”你皱起眉,睡意彻底消散,眸光闪烁“同我详细讲讲。”
万世轮回皆在魔神战争期间,怎么这次却仿若战火已止。
这一世果然有古怪。
书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家中富庶时,尤爱钻研各国古言,自称魔神的那人方才所言,皆是散漫的方言土话,叫他错觉这是哪个异想天开,靠做梦成精的山魂野怪。
可她此刻严肃起来,竟说得一口流利的璃月古调。
声如罄钟,温字柔言。
像是睡的太久的一场梦,醒来只觉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他陡然意识到,她对自己确然并无恶意。
有恶意他早就去见圣人了。
他不自觉放松了警惕,态度恭谨了不少,将所知所学娓娓道来,时不时夹杂着一些愤世嫉俗的锐评,好一通说,末了还给自己添了杯隔夜的温水润喉。
你静静听完,半晌没回答。
战火已止,七神治世。
这七位你在万世轮回中皆有所耳闻,都是仁爱贤明,出类拔萃之辈,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倒也不稀奇。
可上一世犹是诸神并起,这时间跨度会不会太大了些?
只是以这七位的秉性,这书生怎么把自己活成了连口饭都吃不上,皮包骨头的样子的?!
为了保持自我,你于轮回中无师自通了沉睡的法门,常常一觉醒来,此世已过数十载,倒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毕竟任谁从襁褓中醒来一次又一次,心情都不大愉悦。
坏处就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