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容貌,何况深宫偌大,上哪去找一个小宫女。
反正他腿脚不便,我跑了也追不上来。
江吟想好对策,外表依旧唯唯诺诺,言语却坦荡真诚,给了萧寂远一个忠告。
“太子殿下,您无需知道我是何人。您只需要明白,身体的缺陷并不影响一个人的骨气。有的人四肢健全但惯会摇尾乞怜;有的人缺腿少臂但独立于天地间。您若为此感到羞赧,那便称不上是大丈夫之举了。”
她三言两语,解开了萧寂远的心结,就当是感谢他为姑姑打抱不平。
不管是不是做戏,他起码做了。
萧寂远抓着拐杖,微微颤抖,年少时父亲的责骂浮上心头,“废人”、“残废”之类的词语占据了他幼小的心灵,令他万劫不复,如坠深渊。
现在有人告诉他,身体的缺憾并不重要,做人的骨气才是根本。
萧寂远动摇了。
“愿太子殿下安好,奴婢告退了。”江吟没心情陪他继续耗,毁了一件最爱的衣裳已经够烦闷的了。
“你等等,我有话要说——”萧寂远出声阻拦,可惜江吟头也不回,只身没入黑暗。
她走得太急,连发钗坠下都未曾留意。萧寂远捡起江吟遗落的白玉钗,若有所思。
江吟回梧桐殿的路上,浮想联翩,由萧寂远联想到了陈梓的境况。
“假如是陈梓断了胳膊瘸了腿,我会怎么安慰他呢?我会像安慰萧寂远似的鼓励他站起来吗?不,我不会。”
江吟望着乌云散去后的夜空,心中默念。
“我会对他说,如果你瞎了眼睛,我就当你的眼睛;如果你断了腿,我就是你的拐杖。如果你筋脉俱毁哪都动不了,我就找一架板车抬着你,带你去看来年的杨柳青青。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略出了一会神,再抬眼时离梧桐殿仅一墙之隔。墙头上飘来断断续续的箫声,如泣如诉,低沉而悲凉。
江远客持萧横吹,其音忽高忽低,似喜似悲,夹带着丝丝无奈与惆怅,盘旋于朱红的宫墙上,久久不散。
奇异的是,梧桐殿内响起了呜呜的筝鸣,幽怨凄楚,曲高和寡,与箫声一问一答,一应一和,写尽了平生伤心事。
宫墙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江吟侧耳倾听,揣测其中蕴含的意境。江听雨少女时最喜拂弦,常常拉着江远客合奏,只是心境不同了,曲调自然为之一变。
筝声渐歇,萧声渐低。江远客珍惜地收了玉萧,跃下墙头,恰巧遇上听得入迷的侄女。
“你回来了?”他乍见江吟,浅浅地吃了一惊,“是有人欺负你了吗?怎么一身泥?”
江吟沉浸在箫声余韵中,摇了摇头。
“我无事,不慎绊了一下。倒是小叔叔方才和姑姑弹奏的那一曲,称得上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奏箫的技艺生疏,比不了姐姐的筝,行云流水,悦耳动听。此行并不为炫技,而是寄托我的牵挂。虽然见不到面,但足以慰藉。”
梧桐殿烛火摇曳,江远客回首,最后凝视了一眼他永远登不上的三层台阶,转身离去。
江吟目送他渐行渐远,无端地感到寂寥。按理说,她正处于无忧无虑之年,衣食无缺,韶华如花,可是眉间心头,却缠绕着愁思。
“吟儿,早些歇息,你一定累了。”江听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边上,眼里有了些神采。
“是。”江吟本不欲多问,但好奇心催促下,还是开口了。
“姑姑,小叔叔不是江家亲生的吗?”
“他告诉你的?”江听雨摘下十指的甲套,扔进金镶玉的镜匣里。
江吟点点头。
“远客是我领回来的一个小乞丐。”江听雨垂眸,认真强调道:“他确实不是江家亲生的孩子,但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我手把手教他礼义廉耻,丝竹管弦。从六岁开始他就在江家了,直到我嫁给萧元。”
江听雨回忆往事,不禁怅然。
“一晃十几年了,他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成婚呢?”
“小叔自由自在,不喜拘束。”江吟拿起梳子,边梳顺长发边嘟囔道:“真不公平,为何男子过了三十可以孑然一身,女子就得赶着青春年华,听从媒妁之言,草草嫁人。”
青丝绕指,她习惯性地先去取鬓边的钗子,却摸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