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黄柳丝,蒙蒙杂花垂。
德正三年春,横川鱼家大宅。
杏花如落雪纷飞的飘荡下来,落满十五岁的鱼幼熙一身。
鱼幼熙一身粗布旧衣,她特意把从前的旧衣制成袖套,绑及围腰,橡树幼苗十分的娇贵,修剪蟠扎时衣角带的风声都可能都会将嫩枝芽吹掉,那可全都是损失啊。
她白日在大夫人那头站完规距,午后才能偷偷溜出来,只是她一门心思的掂记着幼木桩,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是匆匆了事,便是连外面是天晴还是下雨都从未关心过。
鱼幼熙绕着盆景一圈,确认了根的分布,将根系提出士面,安置四方。
本来看着一丛丛看起来自由野性的枝叶,在鱼幼熙手中却异常“乖巧”,随着少女的手指摆弄,这盆微缩的景观清雅可爱,凝练出的却是“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的诗情。
“哎哟,真是做孽哟,盆艺这种事情又哪里女儿家家做的,瞧瞧三娘子一脸跟个黑包公似的,清清秀秀一个闺女弄的可不成样了。”
掌柜夫人吴氏正坐在门口缝着东西,见捧着瓷盆出来的鱼幼熙,吓了一跳,不由的心疼道。
一边李老掌柜的靠在院子墙边晒着太阳,回道:“乾盆艺这一行本就是这样的,我看三娘子倒是干这一行的料。”
李老掌柜说着,语气里竟有着一丝遗憾,三娘子若是男儿该多好呀。
对於李老掌柜的来说,鱼幼熙这一头脸的黑灰再是熟悉不过,竟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在盆艺坊的情形,语气颇似有些感慨的道,随後又冲着鱼幼熙招了招手,显然是让少女把修剪好的盆景拿给他看看。
鱼幼熙端着小盆景蹲在老人家的身边,直接钳了一点碎土在手上,轻轻的碾在手指上,阳光透过门口的石榴树正好照顾少女的手指上。
“冬绿肥……”李老掌柜不由的一阵惊呼。
正所谓:为春谷田,则亩收十石。其美与蚕矢熟粪同,可这冬绿肥不是在顶级的盆景上缠有的吗?
“李爷爷,这不算是冬绿肥,只是因爲我取的绿肥特别的细,再加上桐油的光泽,苕草色青黄紫花,十二月稻下种之,蔓延殷盛,可以美田,叶可食,这可是简易又便宜的肥料。”
“嗯,三娘子倒是聪慧。”李老掌柜听的一阵点头,原来还喘不匀的气这会儿竟也似乎顺畅了不少,紧接着问,“这般可养出多少木桩?”
“一斤六两。”鱼幼熙颇有些自豪的道。
“好,好,这方面三娘子可超过老头子良多啊。”李老掌柜的高兴的道。
还未及回神,就听得不远处一阵异响,鱼幼熙抬起头见到一个胖妇人。
这胖妇人是嫡母的陪嫁亲信,为府里操劳半辈子,算得上劳苦功高,最得嫡母信任。
“嬷嬷……”鱼幼熙脸色立刻煞白。
“好啊!三娘子如今本事倒是大,还偷溜出府里!大太太早说过你这小蹄子手脚不干不净,如今人赃俱获,来人!还不快把三娘子带回去太太跟前!”
随后一群人猝不及防地把鱼幼熙的盆景摔个粉碎。
……
鱼幼熙正跪在正院阶下的一颗石榴树旁,细细地发着抖。
她已经跪了快大半个时辰。
现在辰时末了,鱼大太太开始当家理事,有家务要回的管事媳妇大娘们陆陆续续来了。
来来往往的那么些人,目光都有意无意刮在她身上,罚跪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她弯腰拱背的瘦弱背影落在来往人等的眼中,也博得了一两声同情:“唉,托生成娘子又怎么样,没个娘——”
“嘘,你不要命了?”一个大些的丫头正好走过发出感叹的擦廊柱的小丫头旁边,听见了,兜头给了她一下子,小声训道:“太太好好的,三娘子怎么就没娘了?叫太太听见,皮都揭了你的!”
在这时候,鱼大太太身边的一个大丫头金铃出来了,穿着簇新的石青短袄,紫花细布比甲,笼着手,要笑不笑地站她面前,道:“三娘子,太太使奴婢出来问一声,你可知道错了?”
鱼幼熙张了张嘴——,她顿片刻才回出话来:“——知道了。”
“好。”金铃皮笑肉不笑,“太太有请娘子,请进吧。”
入内,满厅鸦雀无声,她环视众人,长房的几位嫂嫂各怀心思,鱼大太太则神情阴沉,坐在短榻上威风八面。
鱼幼熙乖顺行礼,瞧不出什么情绪。
鱼大太太位于上座,清了清喉咙,唇边浮起点讽笑:“三娘来了,既来了,这儿便有一桩好事要与你,你如今已及笄,正是该相看人家之时。”
“你打小会盘算又懂事,才可是有了如今等着做武威郡王妃的福气。”
鱼幼熙闻言诧然。
这武威郡王名为周崇君,是她嫡姐的未婚夫婿。
这周是何等高门第的世家,那可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