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右边的树墩绊了一跤,一下就飞出好多绿光来,像是会飞的小镰刀,把她手手脚脚都割出许多口子。”
乔金粟吓得‘哼哼’了一声,乔婶子顿了一顿,她又忙问:“然后呢?!”
“她也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赶紧跑,跑着跑着,忽然瞧见前头有个人。林子里树太密,月亮掉不进来,她模模糊糊就瞧见那人穿着身黑黢黢的皮袍子,急忙喊了声,‘大爷,大爷!’那人步子一顿,小丫头就跟了上去。”
乔金粟跟着松了口气,乔婶子给她掖了掖被子,继续道:“那人长得挺高,小丫头仰脖瞧他,也没瞧见他那张脸,又问,‘大爷,您住山脚下哪头啊?罗家村呐,还是李家屯,还是杨家窝堡呢?’”
“那人还是不说话,喘气声可大了,呼哧呼哧的。”乔婶子的声音有技巧的低下去,又掐出些阴森腔调来,“小丫头觉得奇怪,往后倒走了几步,从那身毛乎乎的皮袍子望上去,就见一张凸凸的嘴,尖尖的黄牙嘴都包不住,胡乱呲在外头。这哪是人啊,分明是学了人走路的精怪!”
乔金粟彻底钻进被子里去了,正当乔婶子以为她怕的时候,又听被窝里传出一句,“然后呢?”
乔婶子自己个耐不住困,打了个呵欠,在乔金粟身边躺下,有些敷衍的说:“小丫头吓得要跑,腿软一哆嗦瘫在地上了,那玩意趴下来看她,伸出一条臭烘烘的舌头,舔了舔她嫩生生的脸。”
寒风呜咽,乔金粟有屋有炕有爹娘,罴这个故事的惊惧程度只是好梦的点缀。
可不知那叫罴用舌头舔掉了面皮的姑娘,再对着溪水梳妆之时,瞧见自己面上的红肉与白骨,又该是怎样的心境呢?
乔婶子为人母,总不至于故意吓女儿,不过有时候,她做了一天家事农活,点着脑袋犯困还要被乔金粟缠着讲故事,她偶尔的失了分寸,说了太过骇人的故事。
就譬如释月所言的糯米塞七窍,就出自一个殉嫁娘的故事,吓得乔金粟总发了足有三日的噩梦。
说是乔婶子未嫁时的村子里,有个大户人家成亲,结果新郎还没洞房花烛就死了,新郎家人恨新娘是扫把星,强迫她替夫殉葬,将她活人入棺。
可新嫁娘若是死了,最易成红衣恶鬼,到头来还要报复。于是听从一个老道所言,用糯米塞了七窍,让她口不能言,耳不能闻,目不能视,万般怨气难消,却只能深埋棺材底。
“其实这故事之所以叫乔金粟觉得可怕,是因为这故事是人为的,”释月饶有兴致的对方稷玄说:“比起要百年前年才有点灵智的小板凳,又或是藏在山中,不知幻真的山神奶奶来说,这故事里的恐惧比罴虎狼还真实些,孩子再小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吓成那样,对不对?”
“是。”方稷玄已经站起身了,掸掸尘土,他的眉眼鼻口皆是霸道的,但垂眸望着释月时,外溢的邪异之气又收敛了几分,淡声道:“有些人同畜生没有分别。”
“人既热衷于自相残杀,战祸同这四季变化,日升月落一样,都是人世的规律所在。”释月那双杏核眼亮晶晶的,笑道:“你又何必怨恨于我?”
“我何曾怨恨你?钳制你并非我所愿,亦并非我所选。”方稷玄眉头深锁,看起来似乎是要发怒,但释月被迫同他相处甚久,知道他只是在忍痛,“大部分人没那般坏,像这小村落里的人,他们只盼着春种夏耘秋收冬闲,可世事由不得他们做主,却偏裹挟着他们。”
“生得阎罗面孔,倒是菩萨心肠。”释月讥道。
方稷玄早被嗟磨的心如老僧,没她这般容易恼,又叮嘱道:“你不好总听人夜话。”
“管头管脚,这你也管?”
释月因他被拘在此,只能在方圆三里内自由活动,已经十分憋屈受缚,夜里蹭人家的娘听上两个故事还被说教,算个什么道理!
“只是怕你听着些不该听的。”方稷玄耐着性子说。
释月颇觉好笑,道:“方将军,你的脑子莫不是叫我打坏了?我需要避忌什么?是那些说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还是震天响如猪叫的呼噜?又或者是男女交.媾时的各种吟哦之声?”
方稷玄一时语塞。
于释月来说这三种声音真的无甚分别,一样难听聒噪!
只有乔婶子肚子里各种奇幻诡谲的故事,以及村西边赵老头的评书有些意思。
不过乔婶子的故事都是当夜可以说完,可赵老头的评书往往是长篇大论且不连贯,他自己想讲什么讲什么,爱讲那些最精华的片段,前因后果释月并不清楚,听起来也就少了几分痛快。
而且昨个和今儿说得都不是同一本,释月有时候真想直接抠开他的脑子,把那些评书掏出来一并听完过瘾。
听到释月的这个念头,方稷玄无语道:“何必要脏你的手,给他半只獐子可叫他坐你眼跟前说上一整月。”
释月不语,佯装看别处,不过方稷玄知道,这是答应的意思。
他嘴角微翘,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