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听见她的名字,心跳陡然快了一拍。
他依旧保留着看奏章的姿势,微微偏了偏眼睛,问:
“你见着她人了?她……看起来怎么样?”
徐怀安想了想,说:
“清瘦了一点儿,但是比当年在武家田庄的时候,好多了。寺庙朴素,穿着海青色的袍子,带着帽子,但是精神尚可。”
徐怀安想了想,说:
“武才人也从来没有精神不好的时候啊。她再难,那眼睛都是亮的,很有斗志。”
李善听闻,心中想象着她的样子,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那副穿着才人品阶衣服的样子,头上扎着飞仙髻,红绳扎带,没有钗环。
行事规矩有分寸,柔顺中带着些倔强,总是在恰当的时候露出活泼来。
听到后来,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说:
“她……确实是,总是很有精神,比我强。”
徐怀安看着年轻皇帝的侧脸。
他也才二十一岁,不管平时多自持谨慎,现在四下无人,他说起自己喜欢的女人,神情都是明显的,比平时温暖了许多。
徐怀安迟疑了一瞬,还是照实话说了:
“陛下……老奴要请罪。我去的时候,自作主张,将陛下惦念她的事情,告诉她了。”
李善听到这里,猛然地抬起了头,有一种被迫袒露心迹的惊慌。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有一丝庆幸和喜悦。
他在庆幸她知道了,他希望她知道,好像只要她知道了,他就离她更近了一些。
可是……他与她离得近,是伦理不许的,是败德的。
李善在急剧的心跳之后,晃了晃眸光,又恢复了沉静的模样,甚至更加的冷漠了一些,无所谓地说:
“说就说了罢。”
徐怀安说:
“武才人将我驯了一顿,说陛下是不可能让你告诉我的……她说,陛下从小就沉静自持,端庄内敛,出格的事情从来不做。
……她为陛下,为自己考虑的周全。老奴斗胆劝一句,要不然就忘了吧,对陛下对武才人都有好处。”
李善听闻,心中一痛,微微皱了皱眉头,神情越发显得厌倦了些。
就在徐怀安以为他要发火,正准备跪地认错的时候,他却平静地说了一句:
“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早就已经放弃了。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剐地自己鲜血淋漓。
这些自然面上看不出来,他依旧专注地看起了奏章。
新皇登基,年号永徽
不曾有什么新举措,但遵旧制,广开言路,又下令各地不许进宫鹰隼马匹等玩物,新旧更迭的波浪,终于在他的稳重和沉静中,安然过度。
……
……
太极宫安仁殿。
王皇后看着挺着大肚子的萧淑妃,眼睛里像是扎了刺的一样疼。
萧淑妃,曾经是给李善梳头的宫婢之一。
论长相,只是勉强顺眼而已,论出身,一个宫里罪奴出身的人,根本连给王家提鞋都不配。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成了宫里最受宠的女人。
她想不通。
萧淑妃低着眉眼,恭敬地行着礼,抬眼一瞧,王皇后用恶毒的眼神,丝毫不掩饰厌恶的望着她。
她收回了目光,然后微微笑了笑,便自己站直了身子。
王皇后见状,顿时大怒,说:
“谁让你起来的?!”
萧淑妃却一点儿也不怕她,炫耀似的扶了扶腰,侧身说道:
“皇后娘娘,臣妾有身孕在身,娘娘一直不让我起,万一伤着了……谋害皇嗣可是大罪,陛下一怒之下,要废后怎么办?”
王皇后听闻,那张显得稚嫩的圆脸,因为怒气扭曲,变得极为凶狠难看,她转而对着身旁侍立的女人说:
“郑贵妃,你去!给我掌她的嘴!”
郑贵妃,就是原先皇后寝宫里的那名值夜的宫女。
因为当夜顶替了王氏侍寝,一直被王氏怀恨在心,收在身边动不动就打骂折辱。
李善不管后宫的事情。
不管郑氏如何哭诉,李善都不曾说过话。
不是他心硬冷血,而是在李善的心里,郑氏本身就是一段让他深恶痛绝的记忆,她跟王氏是绑定在一起的。
郑氏没办法,于是极尽手段讨王氏的欢心,任打任骂,俨然成了她的出气筒。
到了李善登基为帝的时候,宫里最受宠的萧氏,生过一个女儿,本应该是贵妃之位。
结果王皇后让郑氏做了贵妃,让萧氏做了淑妃。
两人积怨颇深,一直针锋相对,而现在,萧氏又有了身孕。
王皇后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