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王李泰在长安城的府邸。
今日是皇帝上朝,当堂廷议长孙无忌的日子。
本来这种事情,都要先经过三司会审,可是三司现在的主官,都是亲长孙无忌的老臣,再加上长孙无忌的身份,无人敢审。
思虑再三之后,只能上朝廷议,由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亲自过问。
李泰是举告的主要人证,他今日当然要上朝。
一个婢女正在替他更衣,伸手替他整理衣领的时候,突然间觉得脖子上疼了一下,像是蚂蚁咬得一样。
他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有,于是扭头瞪着婢女问:
“这衣服长刺了,怎么这么扎人?”
那婢女已经跟了李泰至少四五年了,听闻很是关心的点了脚尖,说:
“我瞧瞧。”
她用手指翻着衣领很仔细地看了看,又用手抹了抹,说:
“什么也没有啊,是不是领子的料子没有织平,回头让绣娘给殿下改一下。”
李泰也伸手摸了摸,也没有摸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
“不穿这件儿了,换一件。”
婢女听闻,在他背后抬眸的瞬间,眼神中露出了些许不安来,小声提醒道:
“殿下,再耽误就要晚了上朝了。”
李泰很是烦躁地搓了搓脖子,说:
“耽误了他们也得等我,让他们等着去吧。”
婢女听闻,垂下了眉眼,连忙又将他身上的袍子给脱了下来,转身指挥着人,去找衣服去了。
忙忙碌碌地换好了衣服之后,刚刚出了府门,坐上了马车,李泰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鼻子下头一凉,。
他伸手一蹭,满手的血,止都止不住,吓得心中“咯噔”了一声,呼喊道:
“快快快,快去请太医,本王不舒服。”
马车还没有走,管家就在旁边,听闻连忙推了车门去看,见李泰脸色发白,鼻血滴落的很急,也被吓到了,一边命人将他扶下来,一边喊着:
“快快,附近哪位太医不当值,快去请来,赶快进宫去通知陛下。”
濮王府的门口,霎时间便乱了起来。
……
……
长孙无忌从大理寺监牢里出来,手上戴着镣铐,眼底是黑的,穿在身上的官服还在,可是也已经起皱潦草,头发凌乱。
全然没有了平时那股子傲然而立,仙风道骨的气质。
他忧心忡忡地问牢头:
“那纸条,送到了么?”
牢头一边躬身带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道:
“太尉大人放心,已经送去了,直接给了米铺的掌柜。”
长孙无忌听闻,心神稍定,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
大理寺门外,没有牢车,只有一辆宫中使用的马车,在外头等着。
牢头笑着伸手,请长孙无忌上车,说:
“这是宫里吩咐的,说太尉大人身份尊贵,特许乘马车进宫去,不让用牢车。”
长孙无忌听闻,苦笑了一声,说:
“平时也得不着这种待遇,反倒是这种时候,特意对我这个亲舅舅好了?……想不到陛下也会在人前做戏了。”
牢头也不敢搭话,只管推开了车门,请他进去。
……
……
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列队两旁,长孙无忌在皇帝李善的注视之下,身着镣铐,走入了太极殿的朝堂。
他曾经几十年间,无数个日子,走入这处人间权利的最高殿堂,今日却是头一次,以阶下囚的身份走入这里。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他缓缓的双膝跪地,直直地看着座上年轻的皇帝,。
皇帝李善神情冷漠,端坐在御座之上,被冕旒遮住的半张脸,更是喜怒难辨,透着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威严。
他一时间,觉得好像不曾认识过这个外甥。
“长孙无忌,你可知罪?”李善用平缓温和,且最没感情的声音问。
“臣不知所犯何罪,臣是冤枉的。”长孙无忌挺直了胸膛,高声说,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理直气壮。
李善偏了一下脸,低声吩咐身旁的内侍:
“去看看濮王到哪儿了。”
话音刚落,殿外的一个值勤的内侍便低头走了进来,绕着大殿的边缘,从朝臣们的外侧走过,对着殿上的徐怀恩说了几句话。
徐怀恩明显被惊到了,愣了一瞬,然后便扭过了头,对着皇帝小声说起了话来。
朝臣们见状,纷纷猜测,顿时响起了一阵低声私语的“嗡嗡”声。
长孙无忌见李善的脸色一变,他的眸光锐利了一瞬,闪过了一丝得意,之后便很快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