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御史斥责后,立马就有街道司的人出来请罪:“大人容禀,属下也是日夜派人巡查,可总经不住有个别人钻空子,这只是极少的,并不常见。”
唐御史是个正直的人,道:“本官倒是好奇,怎么有人愿意花钱收,你们不给这样的人备案,反而让李四这等作威作福,莫不是你们也从中谋利了?”
那人立即跪下道:“小人不敢,大人明鉴。”
唐御史道:“不好好遵制管理,反而借机钻营,盘剥百姓。周大人,这就是你辖制的衙司?”
张三道:“大人,这都是那罗四搞的鬼,李四是罗四的人,罗四管了府城所有的粪户,这些都是他做的孽,周大人日理万机,哪里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那几个居民也道:“对,大人,都是罗四害的我们,请大人不要放过罗四!”
提起罗四,人群如锅里的沸水立刻就轰了。
“就是这个罗四,强买强卖,欺男霸女,横街霸市!”
“罗四那厮,就是个龟公,作威作福,还放利钱,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早就该死了!”
“他家的药铺卖的药都是粉末子,害人不浅呢!”
周围的百姓中机灵的也看出唐大人官职在周知府之上,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数落罗四的罪行,意图指控。
一时间,罗四的罪行如雪片般纷纷而下。
杨学政看向肖翰道:“这个罗四是何人?”
肖翰摇头:“学生并不清楚。”
后边学子眼睛一亮,赶忙站出来施礼道:“老师,学生知晓。那罗四本是府城里一家青楼的龟公,后来积攒了些钱财置了房产,恰好房屋涨价,他从中获利后就开了好几个铺子,有了钱整日在府城里招摇过市,一次还戴着方巾在酒楼吃酒,学生看不过。
本朝礼制有曰,方巾只有进了学的生员或是读书人才能戴,他一个龟公出身的商贾就敢僭越,实在是大不敬之罪!学生就上前训斥,谁知他反而责怪学生多管闲事,还让手下人将学生赶出了酒楼,可见嚣张跋扈之极!”
唐御史道:“一个龟公也敢如此僭越?”
周知府暗道不好,刚想找个借口让那学子退下,可那学子怨恨罗四当众折辱他,逮着机会告状道:“还不止如此,大人有所不知,那罗四神通广大,不知哪里来的门路,今日竟在乡饮酒礼上作起了贵宾,堂而皇之与诸多名流列席而坐呢!”
周知府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这下惹事了!
果然,与他们同来的有司官员都变了脸色,古怪起来。
唐御史脸色更臭,霎时沉了下来,如锅底一般黑。
肖翰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就知道这事稳了。
封建时代讲究士农工商,等级森严,什么层次的人穿什么衣服,出席什么场合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乡饮酒礼作为教化百姓的礼会,名流聚集的场合,居然让一个龟公做贵宾出席。
这事一传出去,势必会让今日来的读书人名流蒙羞,在场的士人们纷纷以礼制不合,败坏伦常讨伐起来。
周知府脑中快速风暴起来,撇清装作不知,问道:“罗四怎么做起宾客来宴会了?”
周管家立即跪下道:“属下不知,许是哪里出了差错,望大人容小人详查后禀报。”
“本官说了多少次,乡饮酒礼是临清府的大事,不可不用心,你们居然连名单都能弄错,如此办事,叫本官以后如何能安心把事交给你们!滚下去!”周知府一拂袖子,装作一身正气。
唐御史道:“既是手下人做事不谨慎,周大人就应严格管理他们,身边人不辖,如何做好这一府之父母!”
周知府顿时一颗心坠入冰窖,惶恐道:“大人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日后必当严加治理。”
唐御史轻哼一声,甩甩袖子转身就走。
“老唐兄!”杨学政抬手叫道。
唐御史气呼呼地在前头走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脚下吧唧一声,低头去看。
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是之前那伙人打架是碰破了粪桶,泄了些粪水出来,而唐御史好巧不巧,中了个“地雷”,可惜了一双崭新的粉底皂靴!
“大人。”
“唐大人?”
周知府忙叫人赶紧取一双新靴子来,唐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气性十足地将那只靴子褪下掼在地上,就着袜子带着气头也不回地走了,随从们在四周围着,乌泱泱扬长而去。
周知府见唐御史负气离去,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赶紧叫人将这些人先带回府衙,听候发落。
肖翰见状,混在人群里回府学去了。唐御史气得没回来,直接就离开了府城,杨学政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肖翰一眼,甩手笑去。
官员们都走了,宴会也就散了,随着赴宴的人回去,龟公罗四参加乡饮酒礼的消息如长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