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茵不语。
“你既不愿嫁,何不干脆请家中长辈回绝?”未等阮茵回答,又接着道,“是府上不愿拒绝,所以你便想从我这里入手,对吗?”
他的语气微冷,神色也略带讥讽。
二人自相识以来,周沉璧总是张扬肆意的。要么急头怪脑冲她发火,要么矜傲自得地指点说教,鲜少如今日一般,看上去很冷静,却又似乎在压抑怒火,令阮茵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无措。
她想开口解释,周沉璧却率先出声,截住了她的话。
“你瞧不上我,又不得不求我。阮茵,是什么让你误会,我是个好说话的人?”
周沉璧双眸定定凝着她。
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如此平静的一张脸。
这张脸,这个人,这段时日,常搅得他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沌。
明知她无意于他,却还总是自讨没趣。
没意思。
周沉璧扯了扯嘴角,转身走了出去。
阮茵盯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终没喊出那句小君侯。
周沉璧又回了巡检司衙署。
埋首卷宗的胡定扫见他的脸色,心中顿时一紧。
出门的时还艳阳高照的,这会儿怎么又阴云密布了?
难道是跟小娘子吵架了?
胡定小心翼翼地问:“公子,要回府吗?”
周沉璧枯坐在礼房正中的桌案后,仿佛没有听见。
这一坐,便坐到了上灯时分,值夜的衙役来问要不要摆饭,周沉璧才从沉思中回神,随意摆了摆手,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衙署快马向西,直奔到杨楼街的秦家酒铺才停下。
胡定一声不吭跟了一路,默默接过他丢来的缰绳去拴马,周沉璧则抬腿往酒铺里走。
正这时,身后有人喊:“周沉璧!等一等!”
转头一看,是宁伯亭,还有先前炎神祠花照阁那群人。
“我等要去玉霄楼里坐坐,一起吧。”宁伯亭快步走过来,抓着他的肩膀低声说,“你上次莫名其妙踹了方训明,赶紧趁此机会化解了!”
周沉璧面无表情,看向方训明,片刻后抬了抬下巴:“带路。”
玉霄楼也在杨楼街,与秦家酒铺离的不远,是庞城最大的一座瓦舍,楼里有跳舞的、说书的、唱小曲的、演影戏的……还兼做酒水和住宿生意,是城中富户常去的消闲热闹之处。
实则周沉璧也不是存着心要与方训明化解什么,他的性子,揍了便揍了,没那么多叽歪。
只是不想一个人喝闷酒,身旁有人热闹,多少显得不那么凄凉。
一群人在二楼阁子里坐下,旁的人七嘴八舌地打圆场,连方训明也主动端着酒示好。
“沉璧,上次是为兄喝醉了酒,说话不过脑子,你莫放在心上。若哪里惹你不快了,便再踹我一脚也无妨。”
周沉璧举起杯子微微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正主和解了,桌上气氛更松快了些。
此时楼下的大堂正中,一个耍把戏的小哥儿猛地从嘴里吐出一簇火,引得看客纷纷拍手惊呼,连唱曲儿的声音都盖过去了。
一片闹哄哄里,宁伯亭侧头靠近周沉璧,压着嗓子问:“你前次到底发的什么疯?他们几个私下里说,你瞧上那胭脂铺女掌柜了,可是如此?”
“啧!”周沉璧皱眉瞪他。
宁伯亭笑着撞一下他的肩,半真半假道:“最好不是。我妹妹对你的心意,从小到大你是知道的,我这里还等着你做妹夫呢!”
宁伯亭的父亲是交州儒学署提督学政宁端,掌管州内所有官学治理及政令施行,同时兼任扶苏郡永济书院教授,说起来还是周沉璧的夫子。加上宁端与周阙关系交好,两家来往比较密切,因此,周沉璧与宁伯亭兄妹自小便亲近,一向也没什么顾忌。
听宁伯亭如此说,周沉璧闷头灌了一口酒,凉着调子说:“扶苏郡想让我做姐夫妹夫的好几车人,你排着去!”
对!那小娘子看不上他,他还不稀罕呢!
堂堂小君侯,何时如此跌份儿过!
不是想退婚吗?让她自己想辄去。
周沉璧恨恨地喝了口酒,扬声:“今日不喝趴下,谁都不准走!”
众人轰然笑着附和。
“说好了!”
“谁能先将小君侯撂倒,本公子包他在这玉霄楼一个月的花销!”
“喝!”
站在阁子角落的胡定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祖宗算是又活泛了。
您倒是喝的痛快,小的今夜怕不用睡觉了。
翌日一大早,阮茵服侍阿娘用过了早饭,要出门时却被叫住。
岳淑媛拉她在床边坐下,问:“茵茵,与侯府的亲事,你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