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阮茵问。
周沉璧眸色深了些,半正经半调笑的神情:“娘子穿红色,甚美。”
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因此并未看到小娘子面上那片绯红的霞。
近午时,阮茵终于随周沉璧进了鹣鲽院。
这院子离居竹院果然不近,走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到。
新婚头一日的拜见,阮茵不想给侯夫人留下惫懒骄矜的印象,毕竟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半年。
可周沉璧却似故意与她作对。
她说身子好多了,请安回来再喝药不迟,周沉璧不同意,非叫厨房现熬好了端上来,又晾至温热,盯着她喝得一滴不剩。
她一路恨不能胁下生翅,他却背负双手,走得闲庭信步,还似笑非笑地打趣她:“反正都迟了,不若自在些。娘子这般急,是担心我被爹娘责怪?”
“既已迟了,便更该加快脚步,莫让长辈等!”阮茵气结。
周沉璧“啧”了一声。
原就是怕她病还未好,走得快了身子吃不消,如今瞧她真有些恼了,便也不再逗她,咕哝一句:“真是急性子的小娘子。”如她所愿,加快了脚步。
不消片刻,进了鹣鲽院正堂。
阮茵将带来的枣栗等物放在祭桌之上,二人先拜过神祖,再面朝君侯夫妇跪下行礼。
“儿子带新妇来给阿爹阿娘请安。”
“儿媳拜见公爹和婆母,愿二位大人康健顺遂。”
周阙“嗯”了一声,示意丫鬟将二人扶起来,对阮茵说:“日后要与璧儿相互扶持,彼此守望不离。”
“是,儿媳谨记。”
小夫妻都穿得喜庆,周沉璧头系红色发箍,阮茵身穿桃粉色绣红梅短襦,二人并肩站着,一个挺拔俊逸,一个温婉恬静,真真好一对璧人。
尹菱越看越心喜,笑着说:“日后行事要有商有量,若璧儿敢欺负你,我定不饶他。”
“儿媳谨记婆母教诲,定尽心打理后宅,不叫夫君忧心,还望婆母多多指点。”
“好孩子。”尹菱从座中站起,走到二人身前,褪下一个翠色玉镯,携起阮茵的手戴上,“这是周家祖传的镯子,如今到了你这,好好收着它。”
“谢婆母赐赏。”
阮茵说着便欲下拜,被尹菱按住了:“你这孩子,早就听闻是最懂礼数的,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这边婆媳二人亲亲热热,那边周沉璧百无聊赖地负手站着,觑空插了一句:“……我瞧这没我的事了,不如我先走?”
尹菱嗔怪地瞪他一眼,还未开口,周阙“哼”了一声:“你给我过来!”
阮茵心下不安,只怕是要追究请安来迟的罪过了,于是忍不住视线追随周沉璧。
尹菱见状抿嘴笑:“莫理他们,咱们去用饭。”说着携起她的手,往西侧小花厅走。
正堂只剩下父子二人了,周阙虎着脸,问:“今日为何来迟,叫你阿娘等这般久?”
周沉璧撩起眼皮,吊儿郎当来一句:“爹何必多此一问?您成婚时什么情形……难道还不懂儿子?”
周阙老脸一红,噎得说不出话,幸好他那脸皮久经风吹日晒,够黑够厚,到底还是挂住了。端起杯喝了口茶,又重重地放下。
“昨夜为何叫大夫?”
周沉璧一愣,继而皱了眉:“哪个碎嘴子的胡咧咧……”
“这府里哪件事瞒得过我?”
周沉璧想想,也是,他这小君侯毕竟带个“小”字,没有他爹君侯大人威风,瞒不住就瞒不住吧。
“我娘子染了风寒,请大夫来瞧瞧,昨夜吃过药,已好多了。”
周阙一副半信半疑地神情:“当真?莫不是因你瞎胡闹……”
“您想哪儿去了?”
他倒是想胡闹,小娘子还没入局呢,周沉璧忍不住腹诽,他清清白白地伺候一晚上病人,如今还枉担罪名。
周阙瞧他面色不似作假,这才收回视线,道:“成家了,便要担起责任来,莫再如以前一般莽撞胡为,叫你阿娘替你操心。”
“知道了知道了。”周沉璧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爹教训完了吗?请移步花厅用饭吧。”
“臭小子!”周阙抓起茶杯作势砸他,周沉璧忙转身溜了。
花厅里。
阮茵垂手恭立在尹菱身旁,欲伺候婆母用饭,却被尹菱拉着一同坐了下来,只道侯府没那些规矩,叫她自在便好。
阮茵惊讶不已,在和乐融融的氛围里,心怀忐忑地用完了饭。
饭后稍坐片刻,尹菱要去里屋休憩,吩咐周沉璧带阮茵去院里散散,熟悉下府中各处。
从鹣鲽院出来往南行,穿过花木山石点缀的中庭,走上回环曲折的游廊,中间绕过数座院落,阮茵一直不曾开口,只在周沉璧说话时,偶尔点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