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年六月初九,烈阳高照无情地灼烧着大地,四下无风,又闷又热让人有种想要窒息的感觉。
特别是午时过后的一个半时辰,热度达到一日最高,热闹的街市上行人寥寥无几。
家境殷实的,不屑为了三瓜两枣出来受罪;而家境穷苦的则是担心日头晒多了中暑。
届时不仅自己受罪,还要白白搭上药钱,得不偿失。
是以齐国公府的车队浩浩汤汤驶向城外的举动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们所过之处,总有人伸长脖子张望,然后小声议论。
两年前齐国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伙都清楚今日是什么日子,不过逝者为大,他们议论两句便转移话题了,生怕说多了大不敬折损自己的福气。
“等一下,等一下。”
齐国公府的车队出城后直接拐往南下的官道,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速度极快,半刻钟左右便追上了车队,放缓速度与最前面的马车并行。
“玉嫤。”
周衡扯了扯缰绳,让马儿晋江贴近马车一些,而后轻叩马车壁小声呼唤孟玉嫤闺名。
“不是让你出发前派人通知我吗?你怎的忘了?”
他声音有些委屈,明明说好的事情对方却不曾放在心上,完完全全将他忽略了,如此不重视,令他心中难受,越想越堵心。
“玉嫤,你在车里吗?”
见马车内迟迟没有动静,周衡复而又问:“若非我让石康盯着,还不知道你们出门了呢!你,你是不是不想我跟着去?”
“没关系的,我自己认得路,策马赶来也一样能与你们汇合。”
周衡自说自话,侧头盯着马车帘子笑,心中那点委屈与不满终究还是被他自己消化了。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马车帘子依旧没有要掀开的征兆,也听不到说话声,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玉嫤,你是不是生气了,我……”
“爷,这辆车没人,是用来装香烛鞭炮的,孟姑娘与小世子在中间那辆马车,您瞧,世子爷在招手。”
石康眼尖,回头时正好看见孟长兴探头,赶忙打断自家主子的胡言乱语,小声提醒他。
周衡一愣,顺着石康的手指指向望去,果然看到中间马车窗口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小舅子孟长兴。
回想方才的傻愣反应,周衡不由脸热,面子上挂不住,他便回头狠狠瞪了孟七一眼,不满道:“你小子过分了,明明清楚玉嫤姐弟不在这辆车还故意不提醒我,着实可恨,待我去玉嫤面前告一状,让她扣你月银,好让你长长记性。”
“别呀!侯爷息怒。”孟七自知理亏当即赔了笑脸,“奴才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
“您瞧,姑娘可不是被您逗笑了吗?换个角度想,今日乃公爷忌日,您无意间做下的一点糗事能博姑娘一笑,缓解悲伤情绪,其实挺值当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孟七这个月刚调到忠叔身边当值,活计做得如何不清楚,但嘴皮子明显利索不少,歪理一套又一套,直接说道周衡心坎上去了。
“好的不学,净学些歪理,小爷懒得与你计较。”
周衡冷哼,仔细想想也觉得孟七的话有些道理,便就此将事情揭过去不再计较,随即一拉缰绳,驱马往回缓缓停在孟玉嫤姐弟乘坐的马车旁。
“姐夫姐夫!”
孟长兴不知道孟周两家亲事的内幕,打心眼里认同周衡这个姐夫,此时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了。
“还没成亲不准叫姐夫,不合规矩。”孟玉嫤低声训斥,脸颊微微泛了红。
弟弟不知道实情她却是清楚的,故而在听到其唤周衡为“姐夫”时,她莫名觉得羞耻,甚至不敢往外面看,生怕周衡看到她尴尬的反应。
一段小插曲下来,原本沉闷悲伤的气氛缓解不少。
周衡驱马慢慢靠近马车,听到孟玉嫤口口声声说着规矩,心中不以为意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长兴还小喊就喊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对吧,长兴。”
“对!”
听着二人一唱一和,孟玉嫤有心反驳又担心被弟弟和外人看出端倪,到底还是没出声,如此算是默认了周衡不合规矩的歪理。
她不说话,端起茶盏自顾自饮茶,并未理会周衡他们俩。
“玉嫤,你生气了?”
孟玉嫤的长相偏清冷气质,不笑时容易让人误会。
“没有啊,好好的,我生什么气?”孟玉嫤闻言疑惑地看过去,正巧对上少年炙热且不加掩饰的专注眼神,一时间宛如被烫到般匆匆躲避,随即故作镇定客套,道:“侯爷本不必同行却还是来了,您的心意我们姐弟代父亲母亲谢过了。”
“玉嫤,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周衡灿然一笑,一口大白牙嗞在外面多少带着些少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