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程义手里的拐杖点着地面,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她我程义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死了不葬在程家祖坟里,去什么香山寺?我不同意。”
中年妇人立在一旁,看了看许婉宁放在桌子上的银票。
一千两。
买一个牌位。
值得吗?
方氏觉得很值。
别说是第一个婆婆了,第二个婆婆,也就是方氏男人的亲娘,方氏都没什么感情。
方氏嫁进来之后,方氏的婆婆就突然染了重病,撑了没几个月就走了。
那段日子,方氏端茶送水、端屎端尿、劳心劳力,一点子感情在久病床前无孝子中消磨得干干净净。
第二个婆婆尚且如此,第一个婆婆……
呵呵,更是见都没见过,也是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
许婉宁安静地立在一旁,等老人发完了火,这才幽幽地说道:“等您百年之后,谁又会记得她呢?谁又会在清明七月半给她烧柱香呢!”
“怎么会没人?她有儿子有孙子有重孙子,他们都会给她烧香给她烧钱。”
寄托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后代身上?
许婉宁笑了:“程大爷,海棠奶奶没有子嗣。儿子孙子重孙子,是您的,不是她的!您百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一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女人呢?”
“我埋她边上,给我烧了也就是给她烧了。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送她入香山寺,在她的牌位前点上祈福灯,日日有香火,时时听禅音,比被人遗忘,做一个孤魂野鬼好多了。”许婉宁说完,将银票收了起来:“程大爷,您好好考虑考虑。”
方氏将许婉宁送了出去。
她揉搓着手,有些遗憾:“我公公他就是个死脑子,其实,也就是看中自己的脸面,自己的媳妇总没有不埋自己身边的道理。”
“我知道。”就因为好脸面,所以才会出现前世将海棠挫骨扬灰的事情。
方氏咬着唇,鼓足了勇气:“那个,我可以劝劝我公公的。”
许婉宁笑笑:“那就拜托夫人了,事成之后,我再多给夫人二百两银子。”
一千二百两。
相公和男人也就没有那么辛苦养家了。
方氏点头:“好。”
送走了许婉宁,回到院子里,程义还在生气:“我的媳妇,不埋我边上,埋哪里?她生是我程家人,死是我程家鬼。去什么香山寺,不去!”
方氏沉默不语。
公公其实有点大男子主义,两个婆婆过世了,一个埋在左,一个埋在右,中间的位置空了下来,那是他百年之后的休息之地,左拥右抱,再续前缘。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再续前缘呢?那都是骗鬼的,鬼只想要香火,人只想要真金白银。
方氏等着男人和儿子回来。
儿媳妇家中有个未出阁的表小姨年纪轻轻突然得了病暴毙了,他们两个赶回去帮忙办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许婉宁从程家出去之后,就回了借宿的客栈。
刚到房间里换了身衣裳,陈望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许婉宁好奇地问:“是事情没办妥吗?”
陈望摇摇头,然后侧了侧身子,一袭紫衣露了出来。
许婉宁:“……”真是阴魂不散:“你怎么在这?”
裴珩摇着折扇,清俊的眸子含着笑,越发儒雅:“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呢!”
许婉宁不愿意理他,看向陈望,陈望回答:“我在办事的时候,就碰到裴公子,他也在追查一桩案子。”
“同一桩案子?”许婉宁问。
陈望点点头。
“裴公子消息可真灵通。”许婉宁后槽牙都在磨。
“许夫人比我更灵通。我耳目众多,都不如许夫人神机妙算。”裴珩收起折扇,进了屋子后,一改在外头的玩世不恭,表情有些倨傲,却还带着让人察觉不出来的委屈,“许夫人可真是不够意思,咱们明明是同盟,可你还是背着我行事。”
“你不也追来了嘛!”许婉宁以为裴珩在跟踪她,也没好气地反驳。
“我没跟踪你。是刚好碰巧撞上了。”裴珩认真地解释:“我的人在宿州巡查时,发现有人偷尸,所以我赶来看看。”
许婉宁:“……”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崔云枫离开宁院之后,吉祥的父母突然去县衙告状,说吉祥已死,崔云枫的人也赶来了宿州,我就猜,他们应该会找个跟吉祥差不多的女尸,来陷害我。”许婉宁也如实相告。
裴珩望着许婉宁,眼底都是赞赏。
通过这一两桩毫不相干的事情,猜出崔云枫想通过女尸来陷害她,不得不说,这女人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