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中央,长安。
这里一如既往的繁华。
此刻已经是早晨,长安中间的那一条大渎上泛起涟漪,舟楫不断,舵橹击水之声不绝于耳,船桨搅碎了倒映在汴河上旭日的光影。
渡河的各个支流上,客、货、漕、渡各式船只,船板交错。
再看街上,嘈杂的市声,人人簇拥,车辆徜徉,高楼上空飞千尺长虹,柳丝拂水,楼阁巍峨,树丛环绕,彩棚人聚,万车如风而倏去,千鼓似雷而忽过。
唐国的商业已形成了庞大的网络,并且受到了诸界枢机的全面监管,却见万井喧阗,无数人都已经起床,开始完成自己一天的工作,娱乐,生活。
各类市场也已经打开,数百个行业,尤其是菜市场,随着赶早市的市民洪流,一齐开门,迎接每天早晨的人潮。
柳家人自然也是如此,而且一般来说,他们起的格外的早。
等到李启和柳参之睡醒之后,柳君逸已经把早餐都做好了,而且还敲门喊柳参之和李启起床来吃饭。
李启和柳参之都对此习以为常,毕竟李启在这儿休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启很清楚,柳家没有仆佣,柳东河不喜欢使唤别人,这个宅子只有三个人住,也就是柳家父子,还有寄住在这里的柳君逸。
反正有术法在,除尘什么的不需要自己动作,打几个无尘符箓就行,经常要做的家务实际上也就只有洗衣做饭。
洗衣这块,三个人都不咋会,所以是外包给洗衣娘的,会有洗衣娘定期来家里收衣服,洗好之后送回来。
至于做饭嘛……
柳东河很明显是那种不会做饭的,柳参之是个懒货,那就自然只能柳君逸来了。
好在,柳君逸手艺不错。
这位儒雅的谦谦君子并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实际上柳家压根没有这种人,柳东河的家风还是很好的,就连柳东河自己也是时常会做些修理家具,打理庭院之类的活。
只是这位名士做菜的水平……一言难尽。
李启习以为常的坐在了柳家的餐桌上。
眼前餐桌上摆着的早餐,是柳家人喜欢吃的红腐乳拌菜。
豆腐发酵后,用红油浸泡保存,吃的时候盛出,烘蒸数次次,令其内里既酥,然后削其肤,益之以味。
再准备藕、笋、蕨、蓉之类的蔬菜,蒸至软烂,然后将红腐乳点在上面即可。
主食是饼饵,就是普通的白面做熟而已。
不过左餐的还有一碟肉酱,取猪肉,炖烂,用去皮核桃,放在一锅中捣烂,待核桃油渗入,用香料、陈酒、酱油、少许黄糖等料,入原汁中存放即可,吃的时候加热,然后舀出来来铺在饼上吃,味美异常。
原料都是常见的食材,并未用什么灵兽啊,龙肝凤胆之类的,那不符合柳家人一贯以来的朴素风格,但口味也绝对不差。
坐在餐桌上,李启对柳君逸夸赞道:“柳兄手艺真是厉害,这味道都比得上食堂了。”
比得上食堂,这算是最高赞誉了。
要知道,太学的食堂,厨师是郭烹海,这可是修行厨艺,臻至四品的厨师。
柳君逸笑笑:“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虽无山珍海味,但家常饮食也和读书一样,需要用心。”
“若连起居,饮食都不上心,读书又如何能上心呢?”
柳君逸如此说着,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柳参之。
柳参之翻了个白眼。
李启只觉得好笑,不过表情还是控制的很好的,总不能当面嘲笑。
柳参之懒散惯了,就和大部分不做家务的人一样,家里人总想找个机会教育教育,毕竟柳参之有时候连自己的房间都懒得打扫。
明明只需要一道除尘符,但他觉得没必要,所以经常会忘记,就放在哪儿了,让父兄都觉得他非常不行。
这时候,却听见坐在主座上的柳东河说道:“你大兄说的有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对身边事都不上心,那还有什么值得上心的?”
柳参之默默的叹了口气,开始装死,不争辩什么。
按照以往,他应该会一言不发,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爱说说吧,小爷我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他突然想到之后要说的事情,于是挺直了腰板,端起碗,恭敬的说道:“父亲说的是,我也正有改正之意,今天撤碗之后,便由我来洗吧。”
此话一出,李启,柳君逸,柳东河三个人都惊了,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柳参之,满脸惊异。
柳参之面色不改,说道:“昨日李启便劝过我了,再加上父亲和大兄的平日劝导,我也倍感惭愧,便想着从今日开始,改一改往日懒散性子。”
柳东河闻言,顿时老怀宽慰,再严厉的父亲,看见儿子突然觉悟的时候的,都会如此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