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帐篷内。巨大的四足铜鼎当中铺着厚厚的一层裁成竹板大小的木片,正冒起烟雾来。
厚厚的白布蒙着脸,只露出两只枯燥的眼睛来。老胡大夫对着装在细布袋子中的草药正一一辨认着。旁边的一排炉子上。黑乎乎的罐子中正咕嘟着气泡,发散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来。那药也不是要液体,而是被熬成了浓浓的浆液样粘稠,几乎筷子都挑不出来。
站在前面的是一个干瘪的老头,手里拿着银钎子,正费力的搅和着。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也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正是当日被掳走的京城两位大夫。天可怜见,这两位世仇一样,虽然师承一脉却自少时便彼此不对付。后来你来我往,更是斗了半辈子。如今倒是要兢兢业业,一丝不敢分心,干着这把这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你那药如今快成了没?”
“看火候差不多了。”老黄也没心情跟他斗嘴。
他宁可到外面吹冷风,也不愿在这屋里。见到药罐中差不多的水分都被熬了出去,只剩下粘薄薄的一层,忙拿布巾垫了手,抓住药柄,顾不得热烫,已经是相当熟练的将本该是液体的东西用手突然捏了捏,堪堪成形,放在铁盘中!
“成了!”
二人齐齐对视一眼。老胡在前,黄大夫紧随在后。二人壮士断腕般向帐篷的另一边走去。厚厚的帷帐无风自动,偌大的帐篷内空寂无声,像是那帷帐后面藏着什么,蓄势待发的猎物一般。
老胡悄悄的冲黄大夫伸了伸手势。黄大夫肯定的点点头。
“这次的药足足熬了十二个时辰。分量都是下得极足的。”
老黄轻轻掀开帷帐。即便是两人都用厚重的棉布掩盖着口鼻,仍旧是被熏的眼睛一痛。
老胡忍不住眨了眨眼,也不敢用手去揉。更不敢发出声响。只好用手拐了拐黄大夫。
只见那金帐下的巨大骨床上。躺着一个人,是个高壮的成年男子模样,竟然是不着寸缕。可是任谁都不会觉得有什么羞耻的心思,只会觉得胆寒。
这具身体全身乌黑发紫。这男人头颈四肢被金刚锁链死死捆住,困于床围的铜柱之上。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无一丝声息。因为他的整张脸。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糊住一般。
老胡压下心中的恐惧,和身边唯一的搭档。确认了时机之后,率先将封住男人口鼻的那张黑膜给接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那男人面颊突然一抖。黄大夫心中一颤手里提着的污泥一样的东西差点掉了下来。抖着一口气,将新做的泥膜又给盖上。
就这么一通折腾,两个人脸上都见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二人也不做声这默默收拾了东西,佝偻着腰背,缓缓退出了帐篷。早有兵士守着。像看管犯人一般,把他们送到旁边的小营帐中。
“格老子的!快把爷爷我吓死了?”黄大夫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
他年纪大了,素来有些痰喘之证。心肺也不好。老胡顾不上说话。先净了手,从没有熄灭的挂在篝火上的铁锅中舀了一碗水给他。
“先喝口热茶。”
黄大夫接过,慢慢喝了。
这倒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抱团啊.
老胡比黄大夫身体好些,此时仍有余力。将早上剩的馕饼拿旁边的铁签子穿了。在石堆上慢慢的温着,也不去管它。只慢慢地撑着躺下了。
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两个人都有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
“你说他们还会让咱们活多久?”
黄大夫突然道。
“不知道啊,可能等的人真正死了吧。可能就没用处了。”
话是这么说,两人心中都清楚明白。那着那骨床上的人又怎么能算是一个活人?
家里的那老婆子嘴碎的很。整日里叨叨叨个不停。连孩子都不愿意亲近他,可是如今……嗨!老皇眼眶不由得老泪纵横。独留他一个人怎么过呀……
“你快把眼泪收一收吧,我还想哭呢!”老胡大夫揉了揉眉心。这一趟浑水,咱们是趟定了。
那是人,分明是茹毛饮血的凶残怪物!
最初被绑到这儿时。虽心有抗拒,可是为了小命不得不打起精神。便算是叛国也认了,都架在脖子上呢,你敢不干呢?
这才多少天的功夫,人变成了这样。他们刚来时,床上躺着这人还跟活人无异,胸口亦有微微起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丝活人生气也无,手脚冰冷,再然后身上开始有了变化。老胡当即便说这简直是起了尸了。
后来……
老胡想到这儿还是忍不住打哆嗦。就在他俩面前。他们认为死透了的人突然暴起,将他面前的亲兵给啃了个七零八落!宛如野兽进食!可是那是人是死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死人又怎么会动呢?
那一天,两个人都尿了裤子。谁也不用嘲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