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觅的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了,看样子是要改建的。
既然已经嫁出门的姑娘,哪里还有回来的道理呢?
这就是女人在现实中的无奈处境。
江琯清看着下人们着急收拾,又看了看被几个丫鬟抬着被褥,勉强撑住昏迷不受控制身体的妹妹。
原来最受宠的姑娘,也不过如此。
她的内心突然就平衡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自己能给自己的,才是最稳定的,内心最为满足的。
何必去计较别人呢!
期望别人给的幸福,那永远不叫幸福。
不过都是泡影罢了。
这一刻,江琯清所有的童年阴影似乎都散尽了。
执念,执念,害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爱也好,恨也罢。
都是折磨自己而已。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房间终于被收拾好了。
丫鬟们合力将早就抬不动的二小姐,放到柔软的床铺上。
紧裹的破棉被散开的一瞬间,冲天刺鼻的血腥味飘出来,吓得屋内所有人都差点无法呼吸。
恰巧江夫人刚刚苏醒心急火燎地跑过来,一脚埋进门就差点被血腥味推出去。
她哪里分不清楚血腥味的来源?
她可怜的女儿啊!
到底被那狠毒的薛家怎么了?
江夫人另一只脚还在门外,就差点没晕过去。
身子向后仰倒,连旁边的丫鬟都没反应过来。
眼看着江夫人就要晕倒在地,还是江琯清伸出手将她拽住拉回。
“娘,你没事吧?妹妹只是出了血,她不会有事的。你要冷静下来,千万别伤了自己。”
这一声娘宛若活血剂一般,让眼前漆黑的江夫人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她用力抓着大女儿的五指,几乎都快要变成铁钳,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江琯清,颤抖着唇瓣问道:
“你刚才叫我什么?”
娘?
她是不是听错了?
大女儿怨恨她,她是知道的。
已经几个月了,她都没有再叫过自己疏远的母亲。
这一声娘,完全是她十二岁被逼殉葬前的称呼。
原本江夫人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大女儿叫自己娘了。
毕竟往事已矣,她们都回不去了。
如果重来一次,江夫人也会要大女儿去殉葬。
这都是女人的命运,她一个普通的深宅妇人又怎能抵抗呢?
这一刻,江夫人的内心百转千回,当真是复杂到五味陈杂。
“娘!御医一会儿就来,妹妹一定不会有事的。您是家里的长辈,祖母年迈身体不好,嫂嫂正在坐月子,谁都不能惊动。您可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江家还等着您坐镇指挥呢!”
江琯清再度重复一遍,扶着木讷到双腿都不好使的江夫人往屋里走。
这番话就像强心针一般,将摇摇欲坠的江夫人支撑起来。
女性本弱,为母则刚。
她要为小女儿支撑起来,她要救活小女儿。
“快!用羊皮袋装雪,装满了,赶快都放到二小姐的小腹上,把屋子里的火盆都撤下去!她现在大出血,不能用热的,会加速血液流动……”
江夫人到底是年长有经验的,这会儿打起精神来,看刚准备好的房间,哪里都不对劲。
连椅子都没沾,就赶快吩咐下人去收拾。
江琯清坐到椅子上,偷偷松了一口气。
而后将袖子里,墨汁才刚刚干掉的休书,平整地放到桌面上。
冰袋的确是有用的,最起码能够让血液流出的速度减慢。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御医才跟着管家回来,将母女二人都清除房间,开始为江苏觅诊治。
只不过临出门的时候,御医摇摇头道:
“江二小姐的情况不乐观,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的。而且……想救活她,可能需要一些特殊的治疗费方法。她的肚腹……必定会留下疤痕。”
这是要开刀的意思。
在大宁王朝,女子的身体是属于男人的。
尤其是成亲之前,那是连磕碰一下都会掉身价的。
而成亲以后,女子的身体就更是不得随意损坏,只要丈夫不同意。
那即便是死,都不能给男郎中看。
这世间有多少女人,是因为这种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而被活活疼死的?
江夫人吓得差点没又晕过去,勉强撑着眼前漆黑一片的眼珠子,转头看向大女儿,下意识地说道:
“那这事儿得问过远辉才可以啊!”
到了这个时刻,她还指望那个恶毒又残忍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