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蛋,喂了颗葡萄给她吃,“好啦,往后难受的时候多着呢,等你进了永怀王府的门,还得跟他生儿育女,还得替他张罗衣食,哪件不糟心?”
苏敏哀嚎着在她怀里打滚,“真讨厌,你别说了,越说我心里越乱。”
赵嫣笑道:“好在向月不必为此事恼烦了。”
“怎么不烦?”孙向月说,“我比苏敏还心烦呢。至少张珏还有张看得过去的脸,我连自己会被指给谁都还不知,万一对方是个□□脸,或是个三寸矮郎君,我能找谁哭?再万一,我若跟张榛榛嫁了同一个呢?往后的日子不就有得忙喽?”
苏敏听了这话,一骨碌爬起身来,“这你放心,我打听过了,皇上几个兄弟和儿子,倒没有样貌特别丑陋或是身材有残缺的,不管怎么说,入了玉蝶那就是皇家媳妇儿,便是在王府大院里头受委屈,也比在贫门小户里伺候公爹婆母得好啊。”
孙向月苦笑:“难道不残不缺我便一定稀罕吗?不过是生在这样的人家,没得选罢了。”
一时间,连苏敏也说不出话来。孙向月说得不错,不是她们贪恋荣华,不是她们不想找个心爱的人共度一生,是被命运裹挟,被家族所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接受那些既定的结局罢了。
台上伶人嗓音婉转,咿咿呀呀讲述着才子佳人的故事,座上静默下来,程寂站在亭廊转角,察觉到一束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以为自己面临的已是绝境,那些没得选的折辱与屈从。
原来她们也并非要风得风,命运早在冥冥中为每个人布下逃不掉挣不脱的牢笼。
七月半,赵嫣与苏敏相约,同去河边放水灯。
祭祀亡灵的日子,赵嫣不能光明正大的祭奠翟星澄,只能亲手点燃一盏荷花灯,送入水面瞧它逐流而去。
她罕见地褪下一身朱红,穿了素淡的白衣。
船橹划破水波,载满船思念,在无人的夜河间游荡。
程寂衣衫单薄,立在船尾衣袂飘飞,高挑清瘦的身量瞧来弱不经风。
苏敏半倚在船舷,“现在细看你这个奴儿,生得还真是俏。打算把他留到什么时候?难道就真不考虑成婚的事了?张珏不济,贺漓倒是不错的呀,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对你有情。”
赵嫣靠在软垫上,抬头看阴沉的天空,“既说起贺漓,我与你说个笑话听吧。我爹跟贺大人有些交情,为了这事与我母亲提了一嘴,你猜怎么。”
“怎么,又吵了一大架?我知道殿下她一向只想你嫁给张珏,一定不会答应。”
赵嫣笑道:“我母亲挥了剑,至今我父亲手掌上的伤都未愈合。”
苏敏吃了一惊,“闹这么厉害?怪不得最近听我爹抱怨,说赵侯爷不肯去赴丹青会,原来是受了伤!”
“我母亲这样的反应,你觉得我跟贺三郎会有结果么?再说,如今这样挺好的,渐渐地我也习惯了一个人独处。”
苏敏叹了声,静默良久。
声声水浪之中,赵嫣听见身边的人问。
“和心上人亲吻是什么滋味,平昭?”
——“他吻你的时候,你会想要逃么?”
赵嫣顿了顿,“亲吻么……”
她与翟星澄之间,那些亲昵久远的仿若隔世一般。
她闭上眼睛,忆起唇瓣相贴温热的触感。
最清晰的回忆,是与程寂……那天在杏子园。
夜幕低垂,风声呜咽着送来清凉。
马车里没有点灯,一团混沌的黑暗之中,程寂的脊背被迫靠在壁上。
赵嫣微凉的唇贴在他嘴角,缓慢而轻柔地擦过。
就在他以为她会再次吻住他唇的时候,她猛然揪住他的衣襟,沮丧地垂下头。
额角抵在他胸口,耐不住这份痛楚,连揪住他衣料的指尖都在不由自主的发颤。
她怎么可以忘却。
怎么能忆不起他的温度他的温存。
这世上人人可以背叛他遗忘他,独独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