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陈姨才提着食盒回来。我一边吃着饭,一边听她跟我说些府里的事务规矩。
我才知道原来我被买进府是要给宗政夫人作贴身丫鬟的。夫人的贴身丫鬟小鹭的契约已到,家里也已定了亲事,遂又回到乡下去了。
其实听她的意思,夫人不是很喜欢小鹭,好像是嫌她不能文不能武,只知道端茶倒水,大将军又常年在外出征,儿子也整日在皇宫里当值,夫人想与人赋诗作词也不可。
宗政一家一直明哲保身,而且心性又清高,所以没有什么朋友,自从宗政武手握重兵之权后开始有人与之为敌,府里的戒备也开始严格起来。故而宗政夫人一心想找一个能与她谈文解闷的婢女,大将军的意思是如果能有婢女陪在她身边保护她更好。
没想到,我这新主子是真要找个“侍卫”,而且条件我也是如此符合。
只是……陈姨句句话里都没提我何时才应该去夫人身边服侍。难道是她对我起了戒心?
也难怪,确如王婆婆所说,像我读了这么多书又会武功却被卖到京都来做婢子,是有些说不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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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五日,陈姨都是跟我说夫人的好恶,教我打理一些夫人身边的事务,跟我讲府里的各人。由于宗政夫人身边一直没有人服侍,所以陈姨每天早出晚归,陪在夫人身边。一个傍晚,陈姨比平时都早回来了些,说是夫人有事出府了,于是我和她在花园里散散步。
“主子身边的贴身佣人身份都高些,洗衣打扫的粗活你都不用做,主要陪夫人解解闷,替夫人打理府里的事情。只要我们这些仆人忠于宗政家,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陈姨特地在“忠于”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读过书的人心思都多,不过心思用在对外,不要算计自己人,宗政家定不会亏待。”
唉,看来她们确实是对我有戒心,什么叫“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总算理解了。女子不能有才,女仆就更不能有才了,更何况我是文才武才兼具,就更让人不放心了。
正思索间,眼前荷塘对面飘过一袭玄青色,玉佩环带,气宇轩昂,看身形有几分眼熟。
我再凝神一看,认出是那日下午从夫人房中出来时遇见的那男子。我尚未收回目光,那人却驻下脚步向我们这里望过来,遥遥目光相触,我却慌了神偏转开头。
陈姨轻咳了一声儿,我回过神,知是自己失了礼,便低头向她认错,她也没说什么,只告诉我说:“那是大少爷,任羽林勋卫郎将,夫人所出,家中长子,尚未婚配。”
我点点头。嗯,尚未婚配。瞧那长身玉立的模样,不知现下里这京城中有多少少女恋慕着这位羽林郎,有多少官宦家指望着能与宗政家联姻?
而且,这个郎将不知是个几品官……县令是七品,羽林卫中的官会比县令大吧,那我见他要不要跪拜啊……骠骑大将军是从一品,那必然是要跪拜的。
她未理会我的出神,继续道:“夫人育有一女两子,现在居府中的只有大少爷。大小姐,乃当今襄贵妃,前些日子才晋的位份。”
襄贵妃?怎么没听人说过?这父女俩几乎同时晋级。
“二少爷……”陈姨略有些迟疑担心地看向我,我用眼神向她示意自己的态度,“二少爷生来就患有疾病,夫人家二弟是个有名的郎中,所以二少爷从小便生活在他舅舅家。”
我心下了然,点点头。二少爷跟着舅舅过,名义上是方便治病,可实际上恐怕是为了避人耳目。
“夫人每三个月会去看一次二少爷,上一次……”陈姨突觉失言,吞下后面没说的话,转而严肃地说,“这每次出去,你都要负责好夫人的安全。”
我多半猜出她没说的是什么了,怪不得夫人要找会武功的贴身丫鬟呢。我见她也不想再多说关于二少爷的事,也就不再多问。可感觉这府里好像还缺了什么,好像一般做官的人家……
对了,如此大的官,一般都是妻妾成群,倒不似这园子里冷冷清清。
我试探地小声问:“这府里,就一位夫人?”
陈姨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又将目光移开,冷冷地说到:“老爷有位侧室于氏,育有一女,名若伶。”
就这么简单?听她这冰冷冷的语气,想来这于氏母女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她何必对我表现得这么明显?我纳闷,这是体谅我提醒我注意呢,还是有意点醒我莫要有非分之想,唉,和官宦人家的人说话真累,总是话里藏刀。
难道她误以为我觊觎做妾?!
天哪!难不成是当初王婆婆跟她说了什么“做凤凰”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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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刚起来,陈姨就从夫人处匆匆赶回,手上捧着一套水色衣裙,跟我说:“赶紧地去沐浴收拾一下,这是夫人赏的衣裙,都妥当了就随我去见夫人,今天开始你就在夫人的怡岚园住着了。”她一边絮絮叨叨地交待着一会儿要做的事,一边帮我打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