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玄月儿当空,清辉袅袅,立春时节已过,但山岭里还是一番冬日景象。黑暗中的竹林静悄悄的,偶尔有风拂竹叶沙沙声撩人心弦。
棠少捡来些细柴点燃了,在旁边铺了厚厚的干麦草,拉着我坐下,捧着我的手又是哈气又是搓揉,刚才冻得僵疼的手指才好受些。
昨夜傍晚时分簌簌落下了雪,直到今晨才停。杨婧妍喜饮“竹叶青”,就想着去竹林收集点竹叶上的雪融水沏茶。
一罐雪集下来,手指已经冻得不听使唤,冷得我直跳脚。火渐渐燃得旺了,赶紧把手脚都伸过去烤烤。
棠少眉眼含笑地看我,道:“你和母亲终于冰释前嫌了。”
“本来就是我做错了,想必再没有哪个府上有我这么不听话的丫鬟罢。”雪中的树枝有些潮了,烧起来噼啪作响,火星子跳起落到一旁的雪上,融出一个个细小的深洞。我继续说,“我没有怨过夫人。”
棠少欣然一笑,道:“但是哪个府上能有你这般钟灵毓秀的丫鬟?”他笑说道:“自古都说婆媳最难处,如今有了你这么个通情达理的媳妇儿,看来我不用发愁喽!”说完睨着我直笑。
我没好气的捶他一拳,嗔道:“真不害臊,说话没遮拦。”他抓住我握拳的手腕顺势一拉,我便倒入他的怀中,头靠在他的颈窝里,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他将脸颊轻贴我的额头,叹道:“什么都妥了,可我总之欠你一纸婚书、一场婚筵。”
山里静谧无声,不见夏日的虫儿鸣,不见春日的风儿动,就连这初晴的夜空,也无秋日里那般璀璨的星辰。
我也不愿再说“不在乎”,不在乎强调太多遍也就成了在乎。所谓不在乎,不过是时情不许,除去这份感情,这世上我无牵无挂,世俗之名与我何干。
但心中总有期许,曾经几多希望豆蔻之年也能如辛宁公主那般身着喜袍,手执红绸,与此生良人共拜天地……如今想来,不过是一时痴妄罢了。
我轻声道:“世事总有不如意,既然不能改变,不如只求顺心,莫要再想不可得之事了。”
他轻叹:“我就觉得欠你。”
“要说这话,可就闹生分了。好在,就快要去肃州了,到了那里,没什么人认得我们,广阔天地,甚少顾忌。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笑了,说道:“但愿一切都好起来。也许肃州的日子会辛苦,但我会许你那一片天地,再无人来烦扰。”
我重重点头,“嗯。”
彼此沉默着,我渐渐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偏偏棠少讨玩般地朝着我的脸吹气,如呵痒似的。我笑着挣扎坐起来,笑道:“扰人清梦罪不可恕!”
他反过来抓的手,边回道:“哦?夫人做什么好梦了且与为夫道来?”
“贫嘴!”我挣开他的手,作势要去掐他,而他却双手抓着我的肩迫视着我,深情道:“霜儿,看着我。”
他眼中倒映着此时的我,明眸善睐,双颊飞霞。如果说柔情似水,我想,我已快溺死在他的眼眸中。
他慢慢靠近,呼吸可闻,芝兰俊颜慢慢在我眼前放大。
他的气息,仿佛有什么吸引力似的,我也蓦地有了勇气,慢慢仰起头来,一点点地迎上去。
可我呼吸却急促起来,鼻端不断弥漫起呼出的雾气。
自觉好笑了,我屏住了气。
即将要触碰到他的唇时,我的心突突地快要蹦出来,而他长臂一圈,牢牢地环住我……
他的唇轻轻印上我的……
“霜儿,”他的唇吻着,轻柔辗转,口中呢喃着,“我此生定不负你。”
我的脑中混沌一片,慢慢合上眼帘,只是应和他的话轻轻“嗯”了一声,换来的,是他更细密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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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宗政府已是三天以后,再过两日我们即要出发前往肃州了。我刚回到虞歆园语荼便迎了出来,红着眼圈巴巴地望着我。
“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好笑地看她。
她撇了下嘴,“我来帮你收拾东西罢。”
“我只在府里住了一年,也没什么可拾掇的。你去帮棠少整理罢。”
她已泫然欲涕,“少爷那边有陈姨拾掇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看着她点点头,遂叫她帮我整理几件衣裳。
“你就再不回永安了么?语漓走了,你也要走了。”
我细细理着剑穗,没有答话。事到如今,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我自己何尝不是迷惑。
又听她说着,“我与语漓十三岁时相见,这些年几乎没有分开过,但她从来都小心翼翼,七年里我与她说的话还不如你我这一年说的多。到后来,我也才知道,真的是不了解她的,那么多路可走,她偏偏选择了这最险的一条。如今你也要走了,往后想与人说句心里话都不能了。”语荼并不看我,麻利地叠着衣裙,“明年少爷回京述职